今夜急診的病人不算多。
三張病牀的病房裏只有他們一家人。
曾小芸掛着點滴,曾琴就坐在牀上像座石雕一樣看着輸液管裏的液體一滴一滴流進女兒的身體裏。
牀上躺着的小姑娘急促的呼吸一點點平穩下來。
方澤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眼角都沁出了淚花,坐在另一張病牀上,小身子左搖右晃的,卻努力撐着沒有睡過去。
肖帥來到孩子身邊,大掌穩住他的身形。
“困了嗎?”
方澤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他困了,很困很困。
“困了就睡一會吧,醫生剛纔說妹妹的燒已經在退了,妹妹會沒事的。”
“你要不要先帶着小澤回家,我可以一個人守着小芸。”
曾琴的聲音有些乾澀,她沒有轉過身,只是側着身子。
“不用,小澤可以在這裏睡。”肖帥的方澤的鞋子脫掉,把孩子放進了旁邊的空病牀上,給孩子蓋好被子,再把兩邊的護欄升起來。
方澤腦袋才一沾到枕頭,眼睛就忍不住閉起來。
他小小聲道:“爸爸,我就睡一會會。”
話音才落,小傢伙就睡着了。
肖帥笑着轉頭,深夜的病房,安靜得一點聲音也會被放大,他壓低聲音道:“這牀應該夠你跟小芸一起睡,你也躺上去睡一會,小芸有你陪在身邊應該會睡得更安穩。”
曾琴拒絕的話到嘴邊出口時成了一個好。
這牀的確夠母女倆個睡,牀的大小就跟她們之前睡過的牀也差不了多少。
肖帥就端了一隻凳子坐在兩張牀之間,背靠在方澤的牀邊,眼睛看向輸液管,看向外頭掩映在昏暗燈光下的夜。
孩子們的呼吸聲漸漸平穩,但曾琴的呼吸聲卻弱不可聞,她在壓抑着自己的呼吸聲,他知道。
她可能還哭了,他也知道。
換作是他,他也哭。
但他現在能做的就是靜靜守着他們,像守着這液體一點點進入曾小芸的身體一樣。
曾琴的確哭了,哭得壓抑哭得顫抖。
她想要的便是如此。
如今好似終於得到,她不知道這個鐵石心腸的男人爲什麼會突然這樣,也不知道他這樣的“多管閒事”能維持多久。
她是一個單親家庭出來的孩子,她渴望父愛,也希望她的孩子擁有父愛。
但怎麼就那麼難呢?
這個組合裏,她們只是可有可無的閒事而已。
多麼諷刺多麼可悲。
可今夜……他管了“閒事。”
曾琴有很多話想要質問,有很多嘲諷的惡毒的感恩的可悲可嘆的話想要同他說,但最後都只能化作眼淚無聲的流。
萬一她們又變回了“閒事”呢?
她奢望她的孩子有一點父愛,可她要是再一次離婚,她卻沒有勇氣再爲孩子尋找了……
不知是想得太多腦子會疼,還是想得太多腦子會疼。
曾琴的腦子開始疼起來,隱隱約約,細細密密。
她就在這種隱隱約約細細密密的疼痛中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時,牀上有一道黑影,嚇得她一個哆嗦,小小的驚呼了一聲。
“你醒了?別擔心,小芸的燒已經徹底退了,你摸摸是不是不燙了?”
曾琴下意識摸過去,入手溫溫涼涼,的確不燒了,她那顆高懸的心稍稍落下。
“時間還早,你要不要再睡一會?吊瓶還有這一瓶,打完我叫你們。”
“你……一直沒睡?”
“嗯,我不困。”
他本就是個喜歡活動在夜間的東西,晚上應該困嗎?
才說完,他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又大又長的哈欠。
曾琴:“……”
“你困了就睡一會,我睡不着了,我來看着。”
肖帥又打了一個哈欠,揉了揉眼睛,“我不睡了,去外頭買點喫的。”
其實比起困他好像更餓。
那個裝着零錢和存摺的盒子就放在兩張牀中間的櫃子上。
肖帥拿過來,打開,從裏頭取了一張整的,他拿了錢就出去。
而那個裝了錢的盒子還靜靜躺在那個櫃子上,就在她的身邊,觸手可及。
此時的天已經矇矇亮了起來,醫院門口已經開始賣起了早餐。
各種各樣的,香味兒直往人鼻子裏鑽。
真香啊!
感覺似乎不久前他才喫過這些一樣?
他怎麼會喫過這些東西呢?
肖帥撓撓頭,在攤主們的招呼下來,買了三份肉粥,幾個肉包,三顆滷蛋。
又去旁邊的超市裏買了一些洗漱用品,破開的整錢差不多就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肖帥:錢可真不經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