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婷婷揹着書包，手裏還提着一個袋子，是她這個星期在學校換下來的髒衣服。
她轉着眼睛看了一圈，這裏是一個很大的倉庫，倉庫門口坐了一羣人，其中有好幾個光裸着上半身，項婷婷看向他們時，他們也全部都看向這邊。
肖帥往後一步，將女兒擋在身後，接過女兒手裏的袋子道：“跟爸爸來，爸爸給你找個地方，你想看書就看一會，不想看也沒事，那邊有個燒烤攤，肚子餓不餓，爸爸帶你去買點喫的？”
項婷婷搖搖頭，很想伸手揪住爸爸的衣角，她剋制住了自己。
“項兄弟，我這裏有個躺椅，就是可能有點兒灰，你搬出來給大侄女坐？車還沒來，還可以歇一會。”
“多謝黃哥。”
肖帥跟着黃老闆到倉庫裏頭搬了一個躺椅出來，“婷婷，你將就坐一下，衣服髒了爸爸明天給你洗。”
項婷婷搖搖頭，“爸，這很好了，謝謝叔叔。”
“大侄女別客氣。”
“項兄弟，車進來了。”
“來了。”
肖帥從懷裏掏出五十塊錢遞到女兒手裏，“那邊就有燒烤攤，你要是餓了就自己去買喫的，爸爸去忙了，有事就叫爸爸。”
項婷婷點點頭，睜着眼睛看着門口的方向。
一輛大貨車從路口駛了進來，坐在門口的人都動了起來。
沒錯，那羣人就是呂東他們，他們沒走。
他們服軟了，大家重新和平相處。
貨車停下來，篷布扯開，貨車裏是一袋袋不知道什麼的東西，看起來就知道很重。
項婷婷看見爸爸扛着袋子從車上跑下來時，驚呆了。
爸爸說的活兒，是卸貨？
肖帥路過閨女時，衝閨女露出個笑來，很快跑到倉庫裏頭，將袋子卸下又往回跑。
其他人跑不起來，但腳步也不算慢。
項婷婷仔細看去，很快就發現了不同。
爸爸每搬一次是四個袋子，一邊肩頭兩袋，其他人只扛了兩個袋子，但他們看起來已經不輕鬆了。
項婷婷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震撼得她久久都回不了神。
爸爸不是說他找到了一份銷售的工作了嗎？
這是另外一份工作？
項婷婷看着看着，眼眶慢慢紅了起來。
在眼淚落下前，她迅速低下了頭，攥緊了手裏的五十塊錢，明明只是一張紙，但她卻覺得，此刻她手裏的這張紙，重如千金。
項婷婷打開書包，拿出英語課本來，她隨手翻開一頁，看了兩眼就閉着眼睛小聲背誦起來。
她的心很不平靜，一開始背的聲音很小很小，不特意靠近都聽不見聲音。
慢慢的，她的聲音大了一點兒，磕磕絆絆的背誦也漸漸變得順暢起來。
路過的人看見她這副認真的模樣都向肖帥投去羨慕的目光。
好酸哦！
他們幹活沒人家厲害，討老闆歡心沒人家厲害，孩子還沒人家厲害。
想到家裏不聽話的皮孩子，突然想衝回去揍一頓怎麼說？
項婷婷一連沉浸的背誦了半個小時，直到心緒完全平靜下來，她纔拿出習題冊開始刷題。
時間在忙碌中過得飛快，項婷婷刷題刷得忘記了周遭的環境，肖帥也在確定女兒沒有不安後默默加快了速度。
呂東等人：“……”
同樣是人，爲什麼要讓他們差別那麼大？
似乎他們的孩子沒有人家孩子厲害，也沒有那麼生氣了。
夜裏兩點半，三車貨都卸完，肖帥放下最後一個袋子，拍了拍手揉着肩膀朝女兒走去。
項婷婷正在草稿紙上快速的演算，落筆很快，但每個字都很清秀工整。
呂東揉了揉胳膊，沒忍住在肖帥肩膀上拍了拍，真心感嘆道：“兄弟，這麼乖的孩子你是怎麼養的？”
肖帥看了呂東一眼，挑眉道：“想學嗎？”
呂東點頭，肖帥從褲兜裏將女兒寫的兩本便籤掏出來，“你可以試着跟孩子一起學。”
呂東：“？？？”
“寒蟬悽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
呂東：“……”
算了，孩子不乖就不乖吧。
做人不能強求太多。
他就是大字不識幾個纔來幹苦力的，要是他能讀詩寫文，他去坐辦公室，不香麼？
肖帥也不催項婷婷，等她演算完，選出答案要做下一題時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婷婷，該回家了。”
“爸爸，你忙完了？”
肖帥笑着點頭，“嗯，結了工錢就可以回家了，累不累？脖子酸不酸？爸爸手髒就不給你捏了，你自己起來活動一下。”
項婷婷想要搖頭說不累，但她才動了一下就感覺脖子又酸又疼，她眯起眼睛就對着肖帥笑。
肖帥也對着女兒笑，“不急，爸爸先去結算工錢。”
肖帥乾的活是別人的兩倍，拿的錢自然也是別人的兩倍。
從七點到現在，呂東他們是一百五到兩百二不等，肖帥拿了四百四。
這個數字不好聽，老闆添了十塊，給了肖帥四百五。
肖帥很高興，跟老闆道謝後，主動拒絕了老闆再開車送他回去。
爲了不讓老闆做個失信的人，肖帥表示要帶女兒去喫點東西，這裏距離他們家也不遠，他們走着回去就很好。
“婷婷餓不餓，爸爸請你喫夜宵好不好？你想喫什麼？”
項婷婷看看爸爸汗水溼透的衣衫，道：“我想喫一點炒飯，但我喫不完一份。”
“沒事，你喫不完的，爸爸幫你喫，其他的還想喫什麼嗎？”
項婷婷搖頭，“爸爸，我晚上喫太多會睡不着。”
“那行，咱們就買一份炒飯。”
“來，書包給爸爸，爸爸來幫你背。”
項婷婷搖頭，默默離爸爸遠了一點，躲過了肖帥伸過來的手。
肖帥哪裏會不知道女兒這是在心疼自己。
“真是爸爸的貼心小棉襖，爸爸不累，爸爸還能再卸一車貨呢，你還要長個子，快給爸爸。”
“不要，爸爸，我去買炒飯。”
項婷婷說完揹着書包就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