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不死的白月光(快穿)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夜色沉沉,更深露重,燕子街裏卻是一片暖融,在幽窄的小巷也可聽見外間的語笑喧闐,樹影婆娑似妖魅在起舞,絲竹聲聲俱是銷魂樂音。

    循柔沒有靠近,見他整了整衣衫,似要朝巷口走來,她趕緊側過身子,貼着裏側的牆壁躲了一下。

    等了一會兒,已經聽不見動靜,琢磨着他已經走遠,循柔從牆後轉了出來,左右張望了一眼,沒有看到沈冥清的身影。

    她疑惑地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腕,循柔不由得驚呼一聲,身子斜倒過去,隨着力道被掄到了一旁的牆壁上。

    循柔的骨頭都要散架了,她輕嘶了一聲,擡手揉了揉肩頭,用眼角的餘光瞅了瞅他,他的目光比寒夜還要凍人,如果眼神能化爲實質,估計她早就被他的眼刀給千刀萬剮了。

    然而她確實是出於好心,這次的案子鬧得太大,嘉州城的鹽商幾乎都受到了牽連,不光沈家如此,其他的鹽商日子也不好過,性命無憂已經是大幸。

    她左右不了朝廷大事,但也替他考慮了,怕變數太多,影響了世界劇情,她特地爲他牽線搭橋,送去了一樁金玉良緣,不僅能幫他度過這次難關,還能再上一個臺階,多好的事情。

    她甚至怕他過意不去,主動當了惡人,讓他可以毫無心理負擔,痛痛快快地娶新婦。哪知他突然死心眼了,送上門的好事都拒之門外,寧肯去承擔那些能壓死人的稅銀,也不肯娶一個嬌滴滴的官小姐。

    結親結不成,反倒結了怨。常言道,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徐方信這等睚眥必報的小人,手裏有了權力,就等於拿了一把鋒利的寶刀,誰要是跟他對着幹,誰就等着被割肉放血。

    循柔也沒想到表哥突然這麼有骨氣了,要是按着劇情的發展,這時候他已經擺脫泥潭,準備迎娶嬌妻了,哪像現在這般淪落至此。

    循柔輕揉着肩頭,冷風一吹,她也覺得蠻委屈的。

    兩個人誰都沒開口,沈冥清眯了眯眼,藉着燈籠的暖光,看到了她眼中的霧氣,她還哭上了。

    他覺得有些可笑,這會兒該哭的人不是他麼,她又是哭的哪門子喪?等他真的命喪黃泉了,她再哭也不遲。

    沈冥清繃緊了下頜,“別再跟着我。”

    想看看他如今是怎樣的狼狽不堪?殺人不過頭點地,她不要太過分了!被她玩弄了一次,是他自己不長眼,要是再被她蠱惑,就是他犯賤,不如一頭撞死爲好。

    沈冥清剛走了幾步,小巷中的一扇院門忽然開了,兩個豔衣女子一左一右地挽着一個醉酒的男人,男人喝了不少酒,走路有些虛浮,胳膊搭在兩位美人的肩上,調笑着走了出來。

    小廝去後面牽馬,男人等在門外,渾濁的眼睛往前邊一掃,瞬間亮了幾分,醉醺醺地問道:“這是哪家的姑娘,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沈冥清頓了頓,沒有回頭去看,她不會獨自一人來這種地方,不必把她當做需要人保護的嬌弱女子,即使需要,也用不着他。

    循柔是帶了人,但她看到沈冥清進了巷子,就讓人在外面等着,自個找了過來,她這是顧及他的臉面,身邊帶着一羣人,太過顯眼不說,還特別像耀武揚威。

    所以她這會兒身邊真的沒人可用,但看着眼前這個走路都走不穩的男人,循柔覺得自個還是有一戰之力的,她正準備一腳踹過去,試試拳腳,已經有人先她一步,掄出了拳頭。

    男人嚎叫了一聲,幾記重拳砸下來,被打得眼冒金星,身體晃悠了幾下,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嘴裏噴出了一口血。

    門邊的兩個女子受到了驚嚇,尖叫了一聲,忙不迭地跑進院子裏,啪地一下關上了院門。

    男人疼得爬不起來,臉色煞白,直冒冷汗,睜開眼睛看向來人,他氣得手直哆嗦,指着沈冥清破口大罵。

    “沈冥清你、你是瘋了麼,居然敢打我?還想不想借銀子了?如今嘉州城裏誰還會借給你銀子,本來我還念着往日的交情,想幫幫你,這下想都不用想了!”

    沈冥清沒看任何人,轉身往外走。

    循柔站着沒動。

    男人喘了口氣,疼得他齜牙咧嘴,對着沈冥清的背影罵道:“呸,還以爲自己是嘉州城的首富呢,你現在就是條喪家犬,誰跟你們沾上都要倒黴!”

    循柔瞥了男人一眼,緩緩地折下一根柳條,手臂擡起,狠狠地抽了過去,用上了巧勁,一下接着一下。

    男人哎喲一聲,臉上被抽出道道紅痕,他一邊捂着臉一邊喊道:“來人啊,快來人啊!你這個賤――”

    他忽地睜大眼睛,看到了一把雪亮的匕首,“別、別,有話好好說。”

    循柔用刀刃慢慢地往下壓,男人肚子上的布料被劃開,割出了一道血口子,她試了試手,覺得還算鋒利,拿着匕首在他的嘴上拍了拍,嚇得男人噤若寒蟬,生怕她一下子拍歪了。

    “長了張嘴卻不會說人話,還留着做什麼,不如一刀割了去。”

    她都沒這樣罵過他,其他人有什麼資格。

    循柔有些憤怒,拿着刀子在男人的肚子上劃了幾下泄憤,聽着殺豬似的嚎叫也是心煩,她蹙了蹙眉,在男人的衣服上蹭乾淨匕首上的血跡,就急匆匆地去找人了。

    她追出去老遠,才瞧見了在前面走着的沈冥清,循柔不近不遠地跟着。

    出了燕子街,外面瞬間清冷了幾分,她攏了攏衣衫,心裏琢磨着事情,走着走着,腳下忽然踩到了他的影子。

    循柔擡起頭,對上沈冥清幽深的眉眼,他的眼眸銳利地看向她,壓抑着翻涌的情緒,淡漠地問道:“你有完沒完?還沒玩夠?”

    循柔張了張嘴,問道:“你爲什麼不答應那樁親事?”

    沈冥清看了她一會兒,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怒極反笑,直視着她道:“原先我還在想怎麼會這般巧,原來是郡主在其中撮合。只可惜在下是一介商賈,配不上千金小姐,讓郡主白費心思了。”

    爲何要如她的願,她又憑什麼給他安排姻緣?原來她從那麼早就開始爲他做打算了,把這樁親事推到他身上,是爲了補償他?她倒是明白規矩,錢貨兩訖,分得明明白白。

    循柔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夜裏風涼,她穿得又少,鼻尖微微泛紅,看上去有幾分楚楚可憐。

    沈冥清一遍遍提醒自己,別人的可憐或許是真可憐,她的可憐卻是能把人拖進深淵。

    “你來做什麼?也想試試痛打落水狗?”

    循柔搖了搖頭,握住他的手,“我不想見你這樣。”

    沈冥清被她氣得渾身發抖,她這是在幹什麼,可憐他?

    他甩開她的手,忽然看到她手上有鮮紅的血,身體先一步做出了反應,他抓過她的手,低頭查看她哪裏受了傷。

    循柔也湊過去看。

    沈冥清找了好一會兒也沒發現傷口,擡眸看了看她。

    循柔眨了下眼說道:“可能是剛纔那個男人的血。”

    明明已經很小心了,居然還是沾到了手上。

    沈冥清冷下了臉,甩開她的手,轉身就走。

    循柔一邊擦手,一邊追上去問他,“你需要多少銀子?”還挺難擦。

    沈冥清最恨她這一點,專往人心口上戳刀子,他面沉如水,大步流星。

    循柔不得不小跑跟上他,走這麼快做什麼,她話還沒說完呢,他既然不想選那條路,也得想法子度過眼前的坎,日子總要過下去,更何況他還有一大家子人要養。

    “你找那個男人借銀子,可是有什麼打算?”不光要補上虧空的稅銀,還要考慮日後的生計問題,要好好謀劃一番纔是。

    沈冥清忍無可忍地拽過她,“你到底要做什麼,這次又打算玩什麼把戲,一次次耍着人玩,很有意思?”

    他寧願她冷漠無情,也不想她用鈍刀子割肉,來來回回地磋磨,無休無止地疼痛。

    她忽然沒頭沒腦地來了句,“你是不是在發熱?”

    沈冥清淡漠地看着她,沒有作聲。

    這幾日奔波勞碌,身體沒好利索,病情有些反覆,沈冥清也沒當回事。

    哪知她問完這句話,就往他懷裏鑽了進來,嘟囔了一句,“怪不得這麼暖和。”

    儼然是把他當成了暖爐。

    “……”把一個病人當暖爐抱,她也有這個臉,沈冥清臉色沉沉,拎住她的後衣領子往外拉。

    循柔揪着他的衣襟道:“等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也要回去了。”

    沈冥清頓住了手,手指蹭到她微涼的髮絲,一點涼意從指尖蔓延,讓他也終於感受到夜晚的徹骨寒冷。

    她溫柔的聲音如流水般緩緩地流淌在耳畔,“婚期定在開春,以後可能來不了嘉州城了。”

    沈冥清不記得她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他又是怎麼回得家。

    他在深夜裏獨自靜坐,庭院的石階上鋪着如霜的月色,靜悄悄地沒有一絲聲響。

    那時徐方信提出那樁親事,他清楚地知道這件事對他的好處,也明白拒絕的後果,但他還是回絕了,那時他腦海中閃過的念頭是,只要他接受了這樁親事或許就會與她再無可能。

    爲了一個本就虛無縹緲的可能,拒絕了這樁能將他和沈家救出水火之中的親事。要是這樣做生意,豈有不虧的道理,不僅要虧,還虧得血本無歸。

    沈冥清低笑了幾聲,笑着笑着又捂住了眼睛,這樣也好,她走她的陽關道,他過他的獨木橋,本就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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