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眼看了看她,給了她一點主人家的面子,“稍等。”
循柔沒再說什麼,他可不是會多管閒事的人,尤其是涉及到她的事情,冷眼旁觀才叫正常。
今早這事發生得古怪,除了莊抑非,她還真想不出跟誰結有仇怨,而他又一反常態,不得不讓她懷疑這事是不是跟他有關係。
能有什麼關係呢?循柔勉強想出了一個齊思雨,也許是她想替莊抑非出口氣,於是送了那種東西來嚇人,但是女孩子能弄出那麼噁心的東西嗎?
循柔還在思考的時候,莊抑非得到了答案,甚至對方還發來了帶有挑釁意味的信息。
他快速往下掃去,在未婚妻這個詞上停住了視線,想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對方口中的未婚妻指的是循柔。
莊抑非挑了挑眉,竟不知道他和她還有比鄰居更親密的關係。迪恩雖然心理變態,行事乖張,但能力不差,不至於犯這麼大的錯誤。
是什麼讓他以爲她是他的未婚妻?莊抑非的手輕抵着下巴,目光落在屏幕上,思索了幾分鐘,想起多年前一樁事情。
那時孟家對莊家有種阻擋不住的熱情,這種熱情就像一隻蚊子對吸血的渴望。王淑美就是那個時候向莊太太提出兩家結親的想法,莊太太沒應下來,王淑美卻已經迫不及待地傳開了。
非要爲這個詞找個根由,大抵就出在這裏,但是莊抑非仍然不能理解迪恩的腦子,連當年的謠言都能打探出來,怎麼會不清楚,兩家之間的糾葛?
腦子進了多少水,才能以爲嚇嚇他的“小未婚妻”就能讓他束手束腳,退出競爭?
然而這世界上每個人的想法和觀念都不是完全相同的,別人告訴你的事情總不如自己抽絲剝繭出來的更有趣。
在迪恩眼裏,這或許就是羅密歐與朱麗葉的翻版,那些巧合的偶遇也成了有心安排。兩個相愛的人因爲兩家的世仇而不能在一起,又因內心的渴望而不斷靠近,多麼浪漫又感人的故事,真難以想象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莊身上。
爲了這麼可愛的未婚妻不再擔憂受怕,必須要溫柔地安慰和陪伴,至於其他的事情就讓給別人來做好了。
他可是給莊提供了一個大好機會,總要收取點酬勞。
迪恩也不是沒想過是他的想法太過浪漫,畢竟莊實在不像個浪漫的人,但那又怎麼樣,一個小姑娘罷了,玩死了只能怪她膽子小。
莊抑非如果知道迪恩是這樣想的,大約會送他兩個字有病!
“莊抑非。”循柔叫了他一聲,真把這裏當他的地盤了?她傾過身子,“這事是不是跟你有關?”
莊抑非收起手機,手搭在沙發上,手指輕叩了幾下,對循柔說道:“有人把你當做我的未婚妻,試圖用恐嚇你的方式來讓我退出競爭。”
循柔神色古怪,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我和你看起來很登對嗎?”
明顯是齊思雨跟他更近,腦子有坑吧,來找上她了,真是無妄之災。
莊抑非沒回答。
“要跟我走嗎?”
他冷不丁地問了這麼一句,循柔略有驚訝地擡起眼,他面無波瀾,靜靜地等着她的選擇。
屋裏有些安靜。
循柔問道:“對方勢力很大?”
莊抑非頷首,“是。”
是她惹不起的,循柔點點頭,又問:“有沒有底線?”
“你覺得呢?”莊抑非道。
循柔明白了,連貓貓都不放過,還來恐嚇她這樣柔弱又可憐的女孩子,哪裏還有什麼底線。
莫名其妙跟莊抑非綁在了一起,像是被迫上了賊船,而且這船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沉。
循柔覺得很不公平,他們怎麼不直接去恐嚇莊抑非?
循柔紅脣輕抿,開口道:“你打算要我做什麼?”
這個突入其來的援助之手不是那麼好接的。
莊抑非道:“陪我出一趟公海。”
簡潔明瞭的表達,像是命令的口吻,明着是把選擇權交給她,實則沒有給她留下選擇餘地。
循柔摳得指甲啪啪響,顯然在忍着怒火,否則她非得撓他一把。
她的眼眸明亮,藏着細碎的星辰,“要把我扔那裏毀屍滅跡麼?”
“想多了。”他看了她一眼,彷彿在說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會有這種幼稚想法。
根本沒想多,她都被人恐嚇了,好事他纔不會想到她,循柔緩緩道:“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放過你。”
莊抑非嗯了一聲。
早過了相信鬼神的年紀,她要來找,恐怕得排個隊。
循柔驟然鬆弛下來,眉眼微彎,“那好吧,我答應你了。”
這可是他自己找上來的,循柔挽了挽耳畔的髮絲,略微做作地對他牽了牽脣。
“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循柔向他走了幾步,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
莊抑非道:“說。”
“我現在是什麼身份?”循柔瞅着他,“女朋友,未婚妻,還是牀伴?”
聽到最後,莊抑非瞥向她。
循柔立馬道:“我是說名義上。”
“自己發揮。”莊抑非道。
循柔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我懂了。”
“去收拾東西。”
循柔大手一揮,“不要了,都是不值錢的玩意兒。我都有這麼有錢的男朋友了,還要那些東西幹什麼,通通扔掉!”
莊抑非微微眯眼,聽着她這番豪言壯語。她話音落下,又輕輕地捏住了他的衣服,微仰着頭眼巴巴瞅着他,柔聲道:“你會給我買的吧。”
莊抑非拂開她的手,淡聲道:“別太入戲。”
“做戲就要做全套,你又不缺這點錢,而我還得冒着生命危險陪你出海,沒點酬勞麼?”循柔跟他對峙,爲自己爭取利益最大化。
像她所說,他確實不缺那點錢,但……
“噓,別說話,親愛的。”循柔伸出食指虛虛地豎在他的脣間,柔聲細語,“你現在還不夠理智,想來也吐不出什麼象牙,咱們回家慢慢說啊。”
莊抑非把豎在脣前的手指,輕輕地抵到一邊,像被風吹彎的麥稈,帶着不容拒絕的壓制。
循柔多看了幾眼,他的聲音低沉又富有磁性,緩緩地響在耳畔,“別讓我後悔。”
循柔揚起笑,當人產生後悔這種情緒的時候,事情往往已經不可避免地脫離了掌握。
當初走得不體面,如今循柔再次回到半山別墅,一路暢通無阻。
她矜持又優雅地往裏走,莊抑非卻覺得她的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當循柔躺上牀準備入睡時,齊思雨就便聽說了她入住半山別墅的事。
……
晚上十點二十分。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莊抑非拿起手機,點開了接聽。
“外面好黑啊,小莊。”
女人的聲音聽起來不安又無助,像蜷縮在暗巷裏無家可歸的小狗,溼漉漉的烏黑眼睛看得人心頭髮軟,“我有點害怕,你能不能來接我?”
莊抑非再次看了眼時間,“地址發我。”麻煩。
“麼,媽媽愛你!這就發給你啊。”那邊的聲音歡快起來。
“……”突然不想去接她了。
十點三十五分。
莊抑非來到了一家連鎖快餐店。
他擡眸看了眼招牌,推開門走了進去。
“真的嗎?”循柔捂了捂嘴,眼睛睜大,滿是不敢置信。
“當然是真的!我在那家裏是當牛做馬,天不亮就起來給一家人做飯,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又要洗衣服,又要打掃衛生,每天累得腰痠背痛。”
女人拍了拍心口,“就這還賺不出一個好來,還有我那繼子,我掏心掏肺地對他,真是把他當親兒子看待,他愛喫這些東西,什麼都留給他了,我連個味兒都沒嚐到。”
“可憐天下父母心。”循柔疊了幾張抽紙給她。
“我是看出來了,不是親生的就是不行,心裏就是跟你隔着一層,不,是隔着一座山!”女人談到傷心處,眼淚直往下流。
循柔嘆息了一聲。
女人抓住她的手道:“妹子啊,你這麼年輕漂亮,怎麼就想不開給人當後媽了呢?”
“不說了,也是一言難盡。”循柔搖搖頭,“我那繼子還好點,也就是有點少爺脾氣,又到了叛逆期,不愛聽我的話。不過沒關係,我會實際行動來證明這份母愛的偉大。”
“傻呀!你是真傻呀,跟我當初一樣!”
循柔低語道:“有什麼辦法呢,我要是像你這樣能幹,早就揮揮手說拜拜了,誰的臉色也不用看。”
女人愣了愣,已經很久沒人誇她了,做什麼都被當做理所當然。她抓起桌上的漢堡,用力地咬了一口,“誰愛受罪就受去吧,老孃不伺候了!”
循柔垂下眼睫,拿起一根薯條憂傷地咬了一口。
“那個,妹子。”女人叫了她一聲。
“嗯?”味道還不錯,再喫一根。
女人看了眼站在循柔身後的莊抑非,小聲道:“這個帥哥是不是認識你啊?都在你身後站了好一會兒了。”
聞言,循柔扭頭看去,笑道:“小莊!你來接我啦!”
循柔跟女人揮手道別,拿起包包跟着莊抑非走了出去。
女人看了看二人的背影,眼中有些豔羨,還是妹子看得開,都發展出“第二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