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升收斂目光,又恢復成平日裏文質彬彬的樣子。

    他翻一柄摺扇,淺笑奉上一個錦盒,將其打開,裏面赫然躺着一塊手指大小的羊脂玉,被做成了玉環模樣,玉成色上乘,雕工精美,絕對不下千金之數。

    “前些日子濟世堂門前惹事,我心中想了幾日,愈發覺得對夏姑娘太不妥,此玉,便當做是賠禮。”

    賠禮?

    一份價值千金的賠禮?

    夏白安從不相信天下有免費的午餐,更不相信突如其來的好處。

    她只以手背上前,輕輕將這錦盒推回去,無奈一笑:“那日的事情已然過去,我並不放在心上,自然也不用秦公子如此厚重的禮物。”

    “夏姑娘。”秦天升仍是執意要將錦盒送上前,眼底泛起森森寒意,“夏姑娘莫不是還是爲了那日的事情,怪罪於濟世堂?”

    “並沒有。”

    “那爲何在下數次相邀,夏姑娘都不肯到濟世堂尋我一次呢?”

    “只因剛落腳京城,諸事繁雜。”

    夏白安同樣是淺笑着迴應,不卑不亢,甚至見秦天升臉色有變,還走上前去,補了一句,“秦公子,今日我還有貴客登門,不好繼續同您在門前糾纏,不如,今日還是請您回去,來日,我定當登門問候。”

    “貴客……”

    秦天升喃喃自語,目光落在她身邊的錢明書身上。

    錢明書抱着手臂,朝他惡劣的勾了勾脣角:“白安口中的貴客自然是我,我帶着兄弟們幾個登門喫飯,談天說地,秦公子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秦天升眼神陰沉。

    他上下打量錢明書,竟是看不出他半分好處。

    痞氣十足嗓門大,穿金戴銀滿眼俗。

    這種人,竟也算是貴客?

    夏白安見他久久不語,輕咳提醒:“秦公子?”

    秦天升緩過神來,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拱手道別:“今日不便,那過兩日,在下便靜候夏姑娘的到來,必定盛情款待,希望這一次,夏姑娘不要失言。”

    臨走時,秦天升淡淡的瞥了夏白安一眼。

    帶着幾分警告。

    夏白安假裝沒看見,轉身往裏走去,邊跟錢明書解釋:“這府邸是墨澈之前留下的舊府邸,沒花多少銀子,雖不算大,可若是日後你有什麼事情尋我,或者想找個地方落腳,都可以來這……”

    “我說,你是真沒看出來嗎?”

    錢明書突然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和她並肩,死死盯着她。

    夏白安一愣:“看什麼?”

    她後頸都不疼了,眼見着孩子們應該沒什麼事情了,她還要看什麼嗎?

    錢明書見她滿臉茫然的模樣,氣憤的從鼻子裏哼出一口氣,徑直往裏走。

    夏白安追上去:“你說清楚,我要看什麼?”

    “你這木頭。”錢明書罵她。

    “你纔是不開竅的木頭呢!”

    夏白安罵罵咧咧,心想不知道是誰都已經對柳琵琶芳心暗許了,明裏還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思,半天沒把人撈回家!

    兩個人各有所思。

    不過錢明書顧着看院子,見僕役。夏白安急急忙忙的藉着用膳的名義將孩子們聚集在一起,問剛纔秦天升有沒有對他們做些什麼。

    墨雪和墨玉對視了一眼,都搖搖頭:“我們不知道外面的人是誰,哥哥說他來解決就好。”

    夏白安這纔看向了正從門外練武回來的墨遷:“遷兒,你是如何解決的?”

    “就放他在外面站着唄。”墨遷接過丫鬟手裏的布巾擦臉,邊說,“我們纔到京城不久,這邊院子四周住的多是商賈,想來也不會發現爹爹和我們,這便是不會有熟人登門。而除了孃親口中所說的金尚閣老闆苗琳琅之外,再無什麼親近之人,既不是親近之人,自然不放他進來。”

    “不錯,遷兒真聰明。”

    夏白安笑着上前接過他手裏的布巾,放到清水裏過了一遍,再給他細緻的擦臉。

    墨遷被誇得不好意思,小臉微紅。

    錢明書帶着兄弟幾個走進來的時候,正看見這一幕,正想調侃兩句,墨雪就衝了過來:“三叔叔!”

    “誒!”

    錢明書聽見這聲音,心都化了,匆匆忙忙的把小丫頭撈到懷裏,二狗也過來逗弄。

    只有墨玉和鐵柱坐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問京城裏如何。

    夏白安給墨遷擦了臉,讓人趕緊上菜,又問錢明書:“我們也安頓下來了,以後要是不方便,你們再貨運就直接到這裏來歇腳吧,整一個女眷用的後院都沒人。”

    “有人的呀。”墨雪嘆氣,“錦繡姑娘還被關在柴房裏呢。”

    “也不會一直關着。”

    夏白安失笑,她都快忘記家裏還有這麼一號人物了。

    不過這麼一打岔,二狗又抱着墨雪八卦這個錦繡是誰。

    夏白安無奈的繼續和錢明書談生意,想要將蘆薈膏做好了直接放到京城裏來賣,到時候還能叫一些人到京城裏來住。

    不過邊跟錢明書說話,夏白安還邊奇怪。

    看兒子女兒的樣子,好像秦天升沒有嚇到他們。

    不是孩子們,也不是墨澈,這黑化的疼痛,是哪裏來的呢?

    ……

    墨澈再一次回到百川書院。

    這一路上,他腦海裏閃過的,永遠是夏白安臉上淡淡的指痕。

    光是殺了岑依山,可不夠。

    他都一直忍耐着、等待着自己大仇得報的那日,方纔和夏白安闡明心意,纔會和她做真正的夫妻。

    他都不捨得傷害夏白安半分。

    岑依山,憑什麼?

    心裏有個小人在叫囂着。

    “他不過是一個卑劣的冒牌貨,頂替了你的摯友,如今竟還對你心尖尖上的人有非分之想。他,憑什麼啊……”

    墨澈斂眸,心底竟是些如此紛亂的想法。

    他恨不得現在就將岑依山挫骨揚灰,連帶着將他背後的五皇子也一併拉下神壇,永墮深潭不見天日。

    可他還不夠強。

    他停下腳步,看着百川書院的匾額,信步入內,一直來到了熟悉的水榭,卻只看見院長一人。

    院長聽見他的腳步聲:“墨澈,你也是爲文書之事而來的嗎?”

    墨澈停下腳步,眼神複雜的看向許久未見的院長。

    “並不是。”

    “敖平川已經離開了,你也不必來找。”

    “先生,你早就認出我了。”墨澈問,“您知道我不該回來,爲何,爲我破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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