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振華嚴重懷疑寧孑在堅持報考體育大學的時候,就已經算好了一切。
否則根本無法解釋,當他想到在體大開辦數學的絕妙操作,並且實施之後再打電話去跟寧孑談時,仔細回想起來這個年輕人在電話裏似乎根本沒有半點喫驚,非常簡單的就同意了,而且還直截了當的談起了條件。
神吶!
現在高智商的年輕人到底每天都在思考些什麼?
又或者向《自然》投稿的這篇論文,也是在籌劃能達到某種未知的目的?是的,一時間範振華覺得自己不但數學成就方面可能永遠比不過眼前這個年輕人,甚至連心眼都玩不過寧孑了。
這多少是有些讓人感覺憋屈的。
他本來準備將談話放在讓寧孑別再想這些歪門邪道,先主動撤下論文,甚至燕北大學可以幫助他承擔一些損失。寧孑也只需要把主要精力都放在數學研究上便好了。
但被寧孑這麼一說,他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了。
曉以利害?
人家心裏明明就跟明鏡一樣,甚至連之後的反應都猜到了,大概都已經規劃好了應對的辦法。
讓寧孑別爲太多亂七八糟的事情耽誤數學研究?
他還真沒有這個立場說這種話。
畢竟寧孑不是他的學生,理論上來說,他想研究什麼是他的自由。
而且其他數學家可能需要花一輩子時間都不一定能解決的問題,寧孑已經解決了。哪怕他從今天開始宣佈不在關注具體數學問題,轉而開始學習物理,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於是諸多複雜的心態,最終化作一聲長嘆:“唉……既然你都考慮到了,而且有自己的想法,那就好自爲……”
“砰砰。”
範振華口中那個“之”字還在醞釀,寧孑房門又被敲響。
寧孑歉意的衝着範振華笑了笑,然後站起身,去打開了房門。
讓他意外的是,房門外竟然有兩個人。
盧正月竟然跟多米尼特·鄧肯同時出現在門外。
看到寧孑意外的表情,盧正月顯得很得意,大笑着開口解釋道:“哈哈,沒想到吧?今天我來辦入職手續,去你們校長辦公室坐了會,不耐心跟他們去喫飯,想着來跟你聊聊,結果走到你們這棟樓門口看到鄧肯教授了。知道也是來找你的,就一起過來了。巧不巧?咦?小范院士也在啊。”
寧孑扭頭看了眼不算寬敞的寢室,突然感覺要住單間方便的不止是他自己。
“兩位先進來坐吧。”
“不用客氣,走吧,鄧肯教授。”
“凳子不夠,你們就先坐牀上吧。”
“行,咱們跟小范院士不一樣,不講究那些,坐哪都一樣。”
範振華連翻了兩個白眼。
……
當寧孑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也陷入了沉默。
如果不算那隻很容易便會被忽略的貓,寢室裏此時坐了四位數學家,有老一輩,有新生代,有華夏人,有外國人,還有死對頭。
唯一的共同點大概是四個人在數學方面的學術成就都已經被學界廣泛認可。這樣聚到一塊,如果不聊點數學問題,都感覺有些浪費了。
至於聊其他的……
需要跟多米尼特·鄧肯聊的內容,不方便當着範振華跟盧正月的面說。
範振華想找他聊的事情,大概也不想當着多米尼特跟盧正月的面說。
至於盧正月……
嗯,這位大佬大概沒什麼正事兒,他都能直接放棄華清的一堆正事兒,以六十多歲的高齡,應聘燕北體育大學的數學教授了,還能有什麼正事兒?
正如他之前說的那樣,來體大任教,不過是爲了看着點寧孑,別被範振華給帶壞了。
沒辦法,體大的教授們在學術界的地位還是稍微差了那麼一點,沒幾個人有那個底氣跟範振華這樣的資深雙國院士battle。他來了就不一樣了,範振華想對體大的數學系建設指手畫腳,就得先過他這一關。
於是很正常的……
人更多了,但場子不但沒熱鬧,反而冷了,好在老盧話多。
“小范院士啊,今天怎麼想着來我校了?又在打什麼歪主意呢?”盧正月當先以玩笑的口吻對範振華說道。
“哦,我是怕寧孑走上歪路,所以過來跟他談談。再說你也不用擠兌我,現在燕北大學跟體大合作辦學,我偶爾過來一趟也是正常的吧?”
“什麼怕走上歪路?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咱們做人能不能有一說一,別總藏着掖着的。說白了不就是因爲寧孑在《自然》上發表的論文沒有署燕北大學的名嗎?這事想解決也簡單啊,你不是有能耐嘛?乾脆在讓燕北大學來支援我們體大一個物理系,回頭讓寧孑報個雙專業,這不就結了?”
盧正月拍着大腿說着,臨了,還不忘很認真的說了句:“到時候還是按照上一份合同籤,單位署名必須讓燕北大學物理系在燕北體大前面。你放心,只要你能搞定你家物理系,我來幫你說服寧孑跟老陳,這機會你可把握住咯!”
範振華沒好氣的瞥了盧正月一眼。
最初他的確是想跟寧孑探討一下關於單位署名的問題,但現在的問題是單位署名嗎?
多米尼特·鄧肯明顯感覺到了兩位老人家之間的關係不太對,但他不懂中文,只能茫然的看着兩人,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頗爲尷尬。
寧孑敏銳的注意到了這一點,在心底嘆了口氣,隨後對着這位三月選中的執筆人,溫和得用英語說了句:“鄧肯教授,範院士跟盧院士只是在開玩笑。”
表現出溫和的態度,只是因爲寧孑多少心裏還是有些同情這位哈佛教授的。不管怎麼說,多米尼特畢竟是被那隻貓算計了。未來將付出的代價的確很大。
如果大家能談好,心甘情願的做這件事兒還好。如果真走到三月設計的最後一步,寧孑能感覺到那個時候這傢伙會有多想死。
“哦,沒事,我來之前問過一些華夏的朋友,他們說華夏好朋友之間有時候表達友情的方式會讓我們感覺奇怪。用你們的話講叫——相、愛、相、殺?大概是這麼說的吧?”
多米尼特·鄧肯態度很好的回了一句,甚至說出了四個中文單字,雖然發音稍微有些怪異。總之表現得跟第一天與見面寧孑時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