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處僻靜的深巷衚衕,在喧鬧繁華的帝城中,如被遺忘的古舊小型四合院。
要繞走蜿蜒如迷宮的寬窄衚衕十分鐘,才能找到家門口。
家門很窄,幾乎側身才能擠入,鐵門也鏽跡斑斑。
周圍住的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或是孩童,或是土生土長的老帝城人,熱情、地道、恪守禮節,也不多事兒,只是晌午之際,家家戶戶喫飯時,時不時會有廣播裏的京劇唱腔傳出,街頭巷尾都透着一股市井煙火氣。
容祈被自己弟弟橫抱着進入了租住的小四合院裏。
她本來想吐槽這兒老破小。
可穿過那道破鐵門,光線暗了幾秒後,燦爛的午後陽光衝破冰冷刺骨的空氣,透過光禿的茂密枝丫,灑入四四方方的四合庭院。
是“回”型結構的老屋,北面是主屋,南面是入口和一堵爬滿根莖植物的斑駁牆壁,西面是廚房和洗手間、浴室,東面則是作爲客廳和餐廳的敞亮玻璃房。
老破屋子別有洞天,外面破,裏面裝修嶄新,還處處透着簡約現代的乾淨和ins風。
臥室兩張牀,一張大牀,一張臨時鋪設的行軍牀。
大牀已經換上了昂貴的絲綢四件套,是薰衣草紫色的,很優雅。
來前,容佑怕容祈體弱畏冷,所以燒好了暖爐,還在被窩裏放了電熱毯。
這會兒,他直接掀開被子,把容祈放進了被窩。
“姐,我睡小牀,你睡大牀,你要喫什麼?我去做。”
容祈倚靠舒適的軟枕,滑溜進暖烘烘的被窩,舉手,“我,我也可以做飯的,我這會兒有點力氣了,佑佑,姐姐做給你喫。”
容祈說着就想下牀。
卻被容佑攔住,“別,姐,你做的東西狗都不喫,你還不如老實躺着,看會兒電視,我去做,我去接你前,買了好些喫的屯着,都是我倆愛喫的。”
容祈微努嘴,抓起一顆枕頭就扔容佑,“誰說難喫的,霍凜就愛喫!”
“他應該是不忍心打擊你,又或者怕你生氣怕你哭,不敢告訴你,只能硬着頭皮喫,爺爺們不都這樣?我實話告訴你,你每次心情好做喫的孝敬他們,他們當着你的面吃了,回頭等你走了,全吐了。”
容祈:“……真有這麼難喫?”
“你自己怎麼不吃了試試!”
“我覺得還能喫呀,怎麼就不能吃了呢?”
容佑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想到什麼,走到臥室牆角邊,將一個嶄新的粉白色輪椅打開,推到了牀邊。
“姐,給你買的,我知道你不喜歡醜兮兮的東西,特意讓人給你刷成了你喜歡的顏色,最近身子弱,不想躺着,就坐輪椅好了,偶爾當當殘疾人也不錯的。”
容佑說完,替容祈打開了電視機,將遙控扔上在了牀上,褪下外套,雙手攏起長髮,高高束起,捲起袖子一副居家好弟弟的樣子,就去了廚房。
因爲身體的緣故,容祈從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全家圍着她轉。
午飯很快就做好了。
兩菜一湯一粥。
豬肝豆腐青菜湯。
豬肝爆炒大蒜葉。
豬肝燉煮瘦肉粥。
豬肝醬香燉土豆。
“姐,咱們要多喫豬肝,補血,把血都補回來。”
容佑自己捨不得喫豬肝,把豬肝全給容祈了,啃着菜葉,咬着土豆,搬了張小桌子和小凳子在牀邊,看着容祈趴在那喫得滿嘴香油,滿滿的成就感。
容祈睫毛微顫,喫的津津有味,很給弟弟面子,還不忘點點頭,“好喔,我給你把豬肝全炫嘴裏……佑兒做的,不能浪費。”
姐弟倆窩在並不寬敞的暖氣小屋裏,喫着普通的飯菜,有說有笑。
只不過,一喫完飯,容祈獨自坐在輪椅上,裹着小毛毯,眼神發懵,鬱鬱寡歡,顯然是不對勁了。
容佑收拾完碗筷,回到小屋時,見到容祈這副模樣,蹲在她身邊,輕問:“怎麼了?”
“我突然就想霍凜了。”
“也就分開了……10個小時罷了。”
“喫飯的時候,無意間想起他爲了我努力學做菜,餵我喫飯的生疏模樣,明明自己什麼照顧人的經驗都沒有,卻還是爲了彌補那天晚上的事,竭盡全力的討好我,求得我原諒……”
“越是深愛,才越怕失去,他只是害怕失去我罷了……所以那天晚上,纔會情緒失控。”
“我迷茫過出了那件事後,今後和他到底怎麼和他走下去……”
“可是突然發現,其實兩個人的生活很簡單,喫飯、工作、睡覺、過閒暇之餘的二人生活,努力經營屬於我們的小家,建立好穩固的感情基礎,就算沒有家人的祝福,就算只是平淡的粗茶淡飯,好像只要那個人是他,就是幸福的。”
“佑兒,其實姐姐沒什麼特殊的,就只是身體不好,有些凝血障礙,容易生病,需要藥物滋養……姐姐呢,也是很能幹的,可以獨立,不需要仰仗男人,可以爲他撐起另一片天,其實沒那麼難。”
可容佑的一番話,瞬間澆滅了容祈的展望。
“姐,別想了,等到青烏爺爺他們發現你又和霍凜在一起了,分開是必然的,抹去記憶恐怕都是基本操作,他們是絕對不會容許你和一個普普通通的肉體凡軀在一起,他們會想方設法的分開你們,甚至……讓霍凜死,都是有可能的,你還不明白老祖們的手段嗎?他們喜歡掌控一切……”
“不說這個了。”容佑轉移話題,“喫完你想出去逛逛嗎?太陽很好,溫度也合適,我們住的地方距離帝城中心的許多古景點都很近,你要不要去看看?還有很多生活物品我也沒采購完……晚點害得去買的,我倆可以一起,順便給你買點漂亮衣裙。”
“雖然離家出走,也不能苦了我寶貝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