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硯沉站在閣樓之上,目光幽幽的看着她離去的背影。

    他衣袖底下的手狠狠的捏了起來,今夜,她一定難受極了,可是,卻還在強撐着謀劃一切。

    這個人,她真的很苦。

    苦到,讓他於心不忍。

    ……

    昭德殿內,琴聲起,聲音繞樑三日,風暖,若有若無,彷彿芳草縈迴,參差綠影交調,越發增添了這片江河的色彩。

    顧庭芳坐在主位上,手指一下一下的撥弄着琴絃。

    正在這個時候,一道聲音忽然傳來過來。

    “回坐寂寥時,幽心自得意,撥動琴絃海闊天空,手撫琴頭風流人物氣息滿溢。”

    “初至遠來,彷彿置身宮外,總有記憶忽來,滿臉的旖旎情緒,總有一種飄逸之感。”

    “世事難求,人生自古誰無死。但是,一個美好的庭院如冬天的火爐,它能將人的心境溫暖,將冗雜的思緒消散,使人心曠神怡。”

    顧庭芳擡眸,看着緩步走進來的殷鹿竹,他輕挑了一下眉眼,“第一次見殷世子這般說話。”

    走上前來,殷鹿竹臉上露出一抹淺笑。

    “君上,誰都想忘卻塵凡,浸淫於這一方結廬,聽秋水庵之歌迴盪不絕。

    顧庭芳站起身,大步走了下來。

    他來到殷鹿竹跟前停住腳步,他狹長的眸子裏有殷鹿竹所看不懂的情緒。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就這樣盯望着彼此。

    片刻之後,顧庭芳才道:“殷鹿竹,逝者已矣,你……”

    顧庭芳話音未落,殷鹿竹便輕輕的環抱住了他的腰,腦袋輕輕的靠在了他的胸膛。

    顧庭芳下意識的想要將人推開,可擡起手,卻手卻僵住了,怎麼也推不出去。

    他清晰的感覺到身上傳來一陣溼意,還有她那壓抑不住的哭泣聲,正隱隱綽綽的傳來。

    她像是盡力的想要忍住,可那抖動的肩膀,偶爾的抽搐,還是讓人看出了他的在哭泣。

    顧庭芳怔怔的看着她。

    多久了呢?

    是多久沒有在這個人的身上看到這般脆弱的模樣。

    顧庭芳眼裏滿是糾結之色,許久之後,他還是輕輕的將殷鹿竹抱住。

    “殷鹿竹,逝者已矣,生者還要繼續,你……”

    “君上。”

    殷鹿竹退出了顧庭芳的懷抱,她擡眸看着他,眼睛猩紅,帶着點點的水霧。

    長長的睫毛上像是掛了晶瑩的露珠,臉頰泛着微微的緋色。

    顧庭芳有些狼狽的移開目光。

    “殷鹿竹,孤……”

    話到嘴邊,顧庭芳突然就說不出話了。

    不知道爲什麼,一向將利益,將權利,天下看得極重的他,今夜,在面對這殷鹿竹時,先前想過無數的話,竟然會說不出口了。

    殷鹿竹卻沒有多問,而是後退一步,在顧庭芳不解的目光之下,突然就跪了下來。

    “君上,下旨吧。”

    “什麼?”

    “求君上下旨,讓臣前往涼州封地,遠離殷都,無詔,不可歸。”

    顧庭芳眼中頓時劃過一抹意外。

    他驚愕的看着殷鹿竹,“你……”

    他知道?

    知道自己要讓他往涼州,他竟也不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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