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那麼髒,是怎麼變成茶杯的呢?
年幼的他很好奇,匠人見他不信,就掏出一盆紅泥給他看:
“喏!就是這種泥,你看看是不是跟咱們平常見到的不一樣?這種泥呀又滑又有粘性,做出來的陶俑最漂亮!等小老兒給公子做一個出來公子就知道了!”
那日,他興奮的捧着一隻跟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陶俑回去,卻被得知自己偷溜出府的父親逮到,黑着臉將那陶俑砸了個粉碎。
自此,他再也沒能見到那個製陶俑的匠人。
“二郎,你咋了?”
一隻冰涼的小手撫上自己的面頰,蕭二郎猛的回神,察覺到臉頰上溼漉漉的,趕忙伸手抹掉:
“沒什麼,被煙燻的。”
楊大丫看看那紅通通燒的旺旺的炭火,又擡頭看看已經恢復如常的蕭二郎,抱着雙膝往他身邊挪了挪:
“二郎,你是不是想爹孃了?”
蕭二郎一怔,還沒等他否認楊大丫便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我也想我爹了。那麼多人,你說我爹能打過嗎?我爹……是不是死了?”
這個問題蕭二郎沒辦法回答她,他心疼的看着面前的小丫頭,伸出手臂攬住了她。
一棵亂蓬蓬油乎乎的腦袋靠近,嗯……這個丫頭該洗頭了……
又想到自己此時是一樣的情況,整個人都不好了。
還沒等蕭二郎想出什麼安慰人的話來,小丫頭就已經一抹眼淚坐直了身子:
“怎麼會呢?我爹那麼厲害!他一定會來找我們的,你說對不對?”
楊大丫滿臉期待的看着蕭二郎,那眼中的星辰似乎是要溢出來。
“自然……自然如此……”
蕭二郎有些不自然的別開頭去,不知爲何,每次同她對視他的心跳都要亂上幾拍。
楊大丫眉眼一彎,一個熊抱撲上來:
“哈哈!我就知道爹爹一定不會死的!”
蕭二郎身子一僵,紅雲瞬間染上了他白嫩的皮膚。
這個丫頭,還真是不懂什麼男女大防!
兩人依舊是相擁而眠,楊大丫睡的很是香甜,蕭二郎卻怎麼都睡不着,總覺得身上似乎有千萬條蟲子在啃咬。
輕輕抽出被抱在懷裏的手臂,蕭二郎悄悄出了山洞。
生怕自己不在時有野物闖進來,蕭二郎把門仔仔細細遮住才悄悄走向小河邊。
身上的衣服又髒又臭,他趕忙脫下來,先把自己洗了個乾淨,又將衣服泡在水裏狠狠搓洗。
陳家村的那些日子,他早就逼自己學會了怎樣照顧自己。
沒有皂莢,衣服又是粗布,還沾了血,蕭二郎費了好一番功夫纔將那身衣服勉強洗出本來的顏色,心裏終於滿足的舒了口氣。
“二郎?”
一道帶着濃濃睡意的身音自身後傳來,蕭二郎身子一僵,隨即毫不猶豫的跳進河裏去了。
“啊!二郎你幹什麼?”
楊大丫的睡意瞬間消散,她驚恐的看着浮在水中的蕭二郎:
“你快上來,水裏多涼啊!”
河水不深,淹死人是不可能的,可大半夜的本來就冷,萬一凍壞了怎麼辦?
水裏的蕭二郎又羞又囧又氣,這個丫頭……
算了,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了!
好半天蕭二郎才憋出這麼一句話,楊大丫眨巴眨巴眼,看着水裏蕭二郎那張氣鼓鼓粉嘟嘟的臉,後知後覺:
“你……你生氣了?”
“呀!我不是故意偷看你洗澡的!這不是醒了沒看到你就擔心你出事麼?”
“好好好,我……我這就回去了啊!”
說着轉身就走,蕭二郎剛想鬆口氣那丫頭又突然轉過身來,嚇得蕭二郎差點滑倒忙用手擋住自己尷尬的部位。
“那啥……呵呵……你衣服都溼了,總不能一直泡在水裏吧?”
蕭二郎小臉一僵,他本打算趁她睡着在外面晾乾衣服再回去的。
雖然這樣免不了要受些風寒。
“那啥,你把衣服扔過來,我給你烤烤。”
楊大丫轉過身背對着他伸出一隻手,蕭二郎有些猶豫。
“快點呀,一會兒真該着涼了!”
咬了咬牙,蕭二郎把心一橫,索性已經被看光了,還怕什麼?
他小心翼翼從水裏探出身子,慢慢挪到岸邊,將衣服遞到楊大丫手裏一轉身又蹲到水裏去了。
楊大丫抿脣偷笑,拿着衣服快步回了山洞。
山洞裏柴火還很多,她找了幾根粗壯的樹枝搭出一個簡單的架子,纔將衣服搭了上去。
這麼一看,倒是能隔開一處小空間來,二郎那麼害羞,自己躲在衣服後面看不到他,他應該願意進山洞來吧?
這衣服一時半會兒又烤不幹,總不能一直讓二郎在外面凍着。
這麼想着,楊大丫將蕭二郎那牀薄一些的草蓆放到了衣服另一邊,自己拿了一張厚些的走了出去。
河水裏的蕭二郎心跳還緩過來,哪知又聽到了腳步聲,嚇得他身子趕忙往水裏縮了縮。
“二郎,我給你拿了一張草蓆,你擋着自己進山洞來吧,放心,我用你衣服做了一道簾子,我就躲那後面,看不到你的!”
說着,那道小小的身影放下草蓆一溜煙跑了回去。
蕭二郎伸長了脖子,看着地上那張草蓆,又感受着水裏入骨的寒意,最終還是咬牙上了岸。
草蓆的長度剛好可以將蕭二郎整個裹起來,他只露出一雙眼睛,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一步步往山洞裏挪。
從洞口扒開遮擋的洞門往裏看了看,火堆旁正架着他的衣服,果然沒有楊大丫的身影。
想必,她就在那衣服後面吧。
猶豫再三,蕭二郎還是無法說服自己就這樣衣衫不整的同一個女子共處一室。
“怎麼還不進來?小心着涼了,到時候就麻煩了!”
楊大丫的聲音裏透着關切,蕭二郎抓着草蓆的手指有些蒼白。
“哎呀你再不進來我就出去捉你嘍!”
威脅的話傳來,蕭二郎頭皮一麻趕忙打開門挪了進去。
她真做的出來!
磨磨蹭蹭挪到火堆旁,蕭二郎看着留在那裏的一張明顯厚了許多的草蓆,心頭涌過一股暖意,連身子都跟着暖和了。
這一夜楊大丫睡的並不安穩,蕭二郎更是擔心那個膽大妄爲的小丫頭突然跑出來根本不敢閤眼。
直到天將亮時,簾子後面的小丫頭纔沒了動靜,一道均勻的呼吸聲傳來,蕭二郎小心翼翼挪動了下身子,走到衣服前探頭看了看熟睡的楊大丫,默默道了一聲:
你可要對我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