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丫中規中矩行了一禮，最終還是將心裏話藏了起來。
郭長清修長的手指摩挲着下巴，靜靜審視着她。
見她如此恭敬的樣子，卻越發覺得看不透她了，讓他有一種想將人留在身邊好好琢磨的衝動。
“那就……晉升你爲一等丫頭，同蘭兒一起貼身伺候本公子。”
楊大丫：……
誰願意做你的貼身丫頭來着？
“是，奴婢遵命。”
楊大丫成了鶴鳴院除了蘭兒之外的第二個一等丫頭，整個鶴鳴院的丫頭都傻了眼。
尤其是從前明裏暗裏欺負過她的小丫頭，更是戰戰兢兢生怕遭到她的報復。
於是，便有不少眼皮子活的紛紛巴結上來，有的忙着幫她領來新的衣裙和被褥，有的幫她收拾好房間，恨不得把地板都擦的能鑑人。
還有的，自告奮勇要當她的貼身丫頭，在她房裏伺候她。
楊大丫坐在自己的小房間裏，看着周圍整齊的一切，像是做夢一般。
怪不得那麼多人都想着往上爬，原來被人捧着是這種感覺。
不過，這種有目的的示好非但沒讓她覺得得意，反而越發警惕起來。
這深宅大院裏處處都是危機，誰能保證這些人她日不會踩她一腳？
不過……公子身邊的大丫頭確實是可以配兩個小丫頭的，楊大丫突然想起雜役房那雙清澈的水眸，脣角不由勾了起來。
芙蓉居，郭夫人居高臨下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蘭兒，見她這副哭哭啼啼的樣子，沒由來一陣心煩。
“你是說，她拿箭射公子，還給公子喫有毒的蛇羹？”
蘭兒沒聽出郭夫人聲音裏的不悅，連忙用力點頭：
“是的夫人！這個風鈴着實膽大包天，留她在公子身邊早晚是個禍患吶！蘭兒實在不忍心公子受小人矇蔽，只是蘭兒人微言輕……”
說着，她又拿帕子抹了抹眼角，委委屈屈的垂下了頭。
郭夫人徹底沒了興致，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盞，一聲輕嘆：
“就這麼着你就跑來找本夫人哭哭啼啼？”
蘭兒一怔，終於聽出郭夫人話裏的不對來。
“夫人，奴婢……”
“哼！蘭兒，你真是太讓本夫人失望了……”
蘭兒心裏咯噔一跳，臉色瞬間嚇得慘白：
“夫人……奴婢……”
“連一個小丫頭都收拾不了，本夫人又如何放心讓你管着少爺的院子？”
“夫人！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奴婢……”
“行了！以後這些小事別再來煩本夫人！”
郭夫人不耐煩的打斷了蘭兒，這些個小丫頭是個什麼心思她哪裏看不出來？
玲瓏那個野丫頭固然討厭，她卻也容不得其他人借她的手爲自己開路。
這點手段，實在是太嫩了些！
看着蘭兒驚慌失措的離開自己的院子，郭夫人重重嘆了口氣。
“這個蘭兒，真是越來越不成氣候了！”
“夫人別生氣，爲這些小事不值當。”
“不過……這事也確實該探查一番，若是那個風鈴確實包藏禍心，也留不得她了。”
郭夫人卻是不以爲然的端起茶又喝了一口：
“春兒先前已經來過了，清兒差點被毒蛇咬到，是那丫頭將蛇射死的。唉……要不是蘭兒那丫頭是老夫人派過去的，本夫人多少要給老夫人留些臉面，單憑少爺差點被毒蛇傷到這一點本夫人就不能輕饒了她！”
“砰”的一下，茶杯被重重擱在茶几上：
“茶涼了，換一杯。”
李嬤嬤低頭掩去眼底的情緒，輕輕應了一聲：
“是。”
以夫人的手段又怎麼可能不在少爺院子裏放個自己的人？看來自己還是多慮了。
蘭兒原本想着以夫人對楊大丫的憎惡，到夫人院子裏告她一狀定然能借夫人的手把她除掉。
卻不知道郭夫人浸淫後宅多年，多少手段沒見過，也最是厭惡別人拿她當槍使。
接連受挫，讓她不得不冷靜下來，等回到鶴鳴院，她已然恢復了往日矜貴得體的模樣。
“蘭兒姐姐！”
暮雲早就等在鶴鳴院門口，一見到蘭兒趕忙迎了上去。
蘭兒一看見她心裏的火氣便又升了上來，面上卻不表露風豪。
“蘭兒姐姐，您可終於回來了！大少爺他……他竟然升了那個野丫頭爲一等丫頭！真是太便宜她了！”
蘭兒臉色一僵，差點就維持不住，卻還是忍了下來：
“暮雲，少爺處事自有他的道理，如何是你背後能議論的？以後莫要再犯，否則姐姐也保不住你了！”
暮雲一愣，不由懵了，不對啊，往常不是這樣的啊……
“還傻愣着幹什麼？沒事做了？”
“是！奴婢知錯……”
暮雲狐疑的看着蘭兒，見她嫋嫋婷婷的離開，不解的撓了撓頭。
算了算了，她還是想想辦法怎麼讓風鈴那丫頭不記恨自己吧。
要知道自己這次可是把那個丫頭得罪死了的，誰知道回過頭她會怎麼收拾自己。
楊大丫卻根本沒功夫理會這些人背後的小心思，換上嶄新的衣裙，由着一個小丫頭給自己梳了個頭，她便徑直去了雜役房。
明明同樣的衣服，穿在蘭兒身上便弱柳扶風帶着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可穿在她身上，卻像是給樹皮罩上了一層粉衣。
着實是有些不大合適。
不過麼……正是這樣一身衣服，讓她重新走在郭府，路過的丫鬟們竟都紛紛朝她行禮叫她一聲姐姐。
楊大丫再一次感受到，沒有人會真正在意那些東西究竟適不適合你，他們在意的只是，那些東西在你手上。
這或許就是權利吧……
比如，如今惡意這份權利，讓她一走進雜役房顧媽媽便遠遠的扭着肥胖的身軀迎了上來：
“哎呦！這是哪位姑娘，怎麼有勞您親自跑來一趟？您有什麼事隨便指派個小丫頭來就是……”
一個“了”字還沒說出口，走到近前的顧媽媽看清楚楊大丫的模樣，頓時愣在了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