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知。”
郭啓昌仔細打量着面前的楊大丫,彷彿又看到了當年那個倔強的小丫頭。
這幾年過去,她身量長高了許多,甚至比尋常男子都要高一些。
許是因爲常年在外行走,她的皮膚越發粗糙了,若非熟悉她,還真以爲她是個男子。
尤其……
目光向下,看到她如何都藏不起來的那雙大腳,郭啓昌眉頭都忍不住蹙了起來。
要說這樣的醜丫頭日日陪在身邊,還真是……難爲了他那長子。
若不是郭長清早早就寵幸了蘭兒那丫頭,也沒少往風月場上逗留,郭啓昌還真以爲他就喜歡這樣的。
“這些年你跟在長清身邊,屢屢立下奇功,只做一個婢女實在是委屈你了。”
楊大丫任他打量着自己,面上沒有任何波動,聽到他這話心裏卻多了一道防備。
郭家人向來不說人話,這一點她這六年裏早就看透了。
是以,楊大丫回答的中規中矩:
“這是奴婢該做的,奴婢不敢居功。”
“有功就該賞!本帥向來賞罰分明,定然不會委屈了你。本帥見你槍法不俗,功夫也大有長進,你可願進入軍中效力?”
進入軍中?
楊大丫心頭一喜,這樣不就能天天見到二郎了?
然而她很快便冷靜下來,越是想要的東西越不能表露出來,這樣想着,她臉上反而露出了遲疑的神色:
“大帥,軍中好像並沒有女子從軍的先例。”
郭啓昌見她似乎有些不願意,臉色不由沉了下來:
“本帥豈是那等拘泥之人?再說了,北部的鐵娘子可是自己創下了一支大軍,本帥倒是覺得,你比那鐵娘子並不差啊!”
鐵娘子楊大丫倒是知道,這兩年整個大郢都處在混戰之中,鐵家軍便是義軍中的一支。
據說這支軍隊作戰勇猛,戰無不勝,已經攻下了不少城池,領軍的卻是一名女子。
“日後我郭家軍少不了要對上這鐵家軍,本帥倒是很期待你能率領一支娘子軍,當時再同那鐵娘子一較高下!”
郭啓昌都這樣說了,楊大丫若是再推辭多少有些不知好歹。
況且,這可是難得的光明正大離開郭家的機會,她又怎麼能不好好把握。
她適時的露出一抹心動的神色,猶豫了一會兒方纔道:
“風鈴何德何能得大帥如此信任,只是公子那裏……”
郭啓昌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長清那裏你不必擔心,只管安心做你的差事!”
“奴婢遵命!”
有了他這句話,楊大丫乾脆利落的應了下來。
見郭啓昌滿意的點了點頭,她再次開口:
“大帥,奴婢想向大帥求一個恩典,不知大帥是否能應允?”
調走楊大丫,無異於砍掉了郭長清一隻臂膀,郭啓昌的心情總算好了許多,對楊大丫的態度也越發和善:
“說來聽聽。”
“奴婢既然進入了軍中,是否……可以脫去奴籍?”
似乎是怕郭啓昌誤會,楊大丫趕忙解釋:
“奴婢無論身在何處,都感念大帥大恩大德,只是若依大帥所言,想讓奴婢統領娘子軍,奴婢的身份怕是難以服衆……”
只是話已出口,斷沒有收回的道理,哪怕只是想將她調離的一個說辭。
“這有何難?等會兒你便領了賣身契,日後便是自由身了,即刻便去往軍中吧!”
楊大丫按耐住心頭的狂喜,面上依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
“奴婢多謝大帥成全!”
進入郭家軍,雖然還是逃離不開郭家,可軍中遠比這郭府要自在的多,更何況二郎也在呢?
時隔六年,再次拿到那張賣身契時,楊大丫依稀記得當年的情景。
玲瓏昏昏沉沉躺在地上,命懸一線,她被五花大綁跪在院子裏,行刑的婆子手執長棍站在兩旁,郭啓昌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簽下這份賣身契,日後好生守護在公子身側,這丫頭,就能活。”
當年的她看着滿身傷痕的玲瓏,毫不猶豫的在賣身契上按下了指印。
如今她總算能逃離這座牢籠了,只可惜她不能將玲瓏一同帶走。
“姐姐!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公子呢?”
纔剛走進鶴鳴院玲瓏就歡喜的迎了上來,見她身後並沒有郭長清的身影,一張小臉上寫滿了失望。
楊大丫習慣性的颳了刮她的鼻頭:
“怎麼?沒見到公子,讓你失望了?”
玲瓏頓時羞的滿臉通紅:
“姐姐~”
見她如此鍾情於郭長清,楊大丫深深嘆了口氣:
“你這傻丫頭,日後姐姐不在,誰來保護你啊?”
玲瓏一愣,不解的看向楊大丫:
“姐姐這是什麼意思?”
再次看了一眼生活了六年的鶴鳴院,楊大丫心底隱隱有些不捨。
這六年她心心念念想要逃離,如今終於如願以償,卻並不似她想象般輕鬆。
“姐姐被調去了軍中,日後就不在府裏服侍了,以後你一個人,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知道嗎?”
說完,她意有所指的看向蘭兒的房間。
玲瓏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調去軍中?姐姐,你可是女子!公子他……”
“這是大帥的命令。”
楊大丫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耐心叮囑她:
“以後凡事多留一個心眼兒,公子不在府中,萬事莫要逞強,你……”
“姐姐~”
見楊大丫絮絮叨叨一幅不放心的樣子,玲瓏一把握住她的雙手:
“玲瓏知道,你最大的心願就是離開郭府,從前是妹妹連累到姐姐了,眼下姐姐終於有了離開的機會,妹妹真的很爲姐姐開心。”
震驚過後,玲瓏很快就釋然了。
恢復記憶之前她或許不知道,可如今的她想起了一切,自然知道楊大丫有多想離開郭家。
“姐姐放心,妹妹以後會照顧好自己的。而且,她也不敢明目張膽將妹妹怎麼樣,姐姐只管放心就好。”
楊大丫哪裏放心的下,想了想,她終是咬了咬牙:
“我去求大帥放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