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孤月掛在頭頂，將兩人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淙淙的河水靜靜流淌，將大郢江山一分爲二。
楊大丫擡頭看向河岸，對面的常勝軍嚴陣以待，冰冷的鎧甲在月光下閃着寒光。
“你若不願，我可以據守河北，若他郭長清不率兵來襲，定不會越界一步。”
蕭二郎伸手攬過楊大丫的肩膀，深情的凝視着她。
這些年她一直站在自己身後，他在前面拼殺，她爲他穩固後方，提供糧草。
幾年下來，在她的努力下新軍所管轄的地方歌舞昇平，百姓們喫飽穿暖，再無從前那般屍橫遍野的慘狀。
他知道，對面的人對她來說有着非同尋常的意義，雖然無關情愛，卻也陪伴了她多年。
那樣的亂世，他雖然禁錮的她的自由，不得不說把她照顧的很好。
總好過那些年跟他像野人一樣住在山裏。
低頭看了眼懷裏的楊大丫，此時的楊大丫重新挽起長髮披上戰甲，眉眼比三年前更溫和了許多，膚色也越發細膩，透着一股難言的美。
這種美旁人或許欣賞不來，於他而言卻有着致命的吸引。
“我想過河去看看。”
楊大丫回眸，眼波流轉，露出些許掙扎之色。
郭長清無疑是個有能力的人，那些年在他身邊時她便知道。
只是那時年幼，又有郭啓昌這個“蓋世英雄”在，便將他的風華遮擋了去。
這些年總算有了機會，他便如一把利箭鋒芒畢露。
河岸之南本就是富庶之地，如今風調雨順，又沒了動亂，在他手裏，百姓們的日子也開始富足了。
只是……
輕輕握緊了蕭二郎的手，五指相扣。
這些年他們雖聚少離多，沒有夫妻之名，更無夫妻之實，每次他回來兩人都默契的同榻而眠，如同小時候那般。
午夜夢迴，她總能聽到他夢中的囈語。
當年的慘事於他來講是一個心結，過了河，便是帝都，被郭長清搶先了一步佔據的帝都。
他，包括他身後的新軍，尤其是那些一直鞍前馬後跟隨他的兗王舊部，都在等着那一天。
踏破城門，光明正大的回去。
那些人雖然早就不在了，帝都也不知換了幾次主子，可一日不回，他們的仇就不能算報。
畢竟，當年參與其中的大家族依舊榮耀加身，他們怎麼能允許？
雖然將軍交戰的局面並不是她想要的，可她還是想試一試，或許郭長清就同意退兵了呢？哪怕只是退到帝都之外。
蕭二郎輕輕將她擁在懷中，有些話不必說，只需一個眼神他便明白她心中所想。
他並不怕開戰，也不認爲自己會輸，卻不忍心讓她爲難。
“好，不必委屈自己。”
河岸之南，穿過最後一道防線便是帝都。
那裏有立足百年的世家大族，也有巍峨的宮殿。
郭長清緩步走在大殿之上，到處都是富麗堂皇，卻冷冰冰的，沒有絲毫溫度。
“公子。”
一道輕柔的聲音響起，玲瓏輕輕走進來，見郭長清手裏拿着酒壺，渾身都是酒氣，便知他又醉了。
“公子，不要再喝了。”
郭長清眼神迷離的看着面前的女子，恍惚間又看到了那張冷清的面龐。
“無趣！”
玲瓏一愣，不知他因何動怒。
“當真是無趣的緊！”
“公子？”
“成日冷着一張臉，長的又不好看，連句軟話都不會說，你身上哪有一點女人家的樣子？”
玲瓏一張小臉瞬間煞白，三年了，他雖再沒提起過那個名字，卻始終貼身放着她戴過的金鈴。
他說的，不是自己，是她……
“撲通！”
郭長清踉蹌了幾步，腿一軟摔倒在地上，手上的酒壺卻穩穩的握着，絲毫沒有撒出來半點酒。
“公子！”
玲瓏急忙上前，卻被郭長清一把推開：
“我纔沒有喜歡你！沒有！”
“啊！”
玲瓏一個不穩跌倒在地上，緊跟着痛呼一聲。
“你……你怎麼了？風鈴……”
見她跌倒，郭長清急忙上前去扶，卻因爲腳下不穩撲倒在玲瓏身上，兩人抱作一團。
玲瓏一雙大眼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男人，雙手忍不住環住了他，聲音顫抖：
“公子……”
“你不是她！”
哪知，玲瓏剛想要將自己貼上去，卻被郭長清一把推開。
郭長清踉蹌着站起來，連連後退：
“你纔不是她！她從不用脂粉，那樣簡單幹淨的一個人，怎麼會像你這麼臭！”
臭？
玲瓏一張臉頓時難看至極，她狐疑的擡手聞了聞，特意薰的玫瑰花香，據說從前的妃子最愛採新鮮的玫瑰花用來薰衣裳，怎麼會臭？
“臭死了！臭死了！”
郭長清仍舊嘟囔着，話語間滿是嫌棄，等玲瓏回過神他已經打開殿門走了出去。
玲瓏無力的癱倒在地上，不是她臭，是她，不是他心中的香。
那人哪怕一身汗臭的站在他面前，他也覺得是香的。
暗暗咬了咬牙，她起身大步走向自己住着的宮殿。
“玲瓏姑娘。”
衆宮娥見她回來忙殷勤的向她行禮，這些年她雖沒有名分，卻是唯一能靠近郭長清的女子。
當然，除了長勝軍中另一個特殊的存在。
玲瓏沒有像往日一般謙遜有禮的同衆人問好，甚至連看都未曾看一眼，快步回了殿中。
幾聲鳥鳴傳來，玲瓏徑直走到鳥籠旁，那是一隻模樣精緻的小鳥，旁人只當她是養着玩的，卻不知這鳥真正的用途卻是用來傳信。
打開鳥籠，鳥兒歡快的跳了出來，圍着玲瓏飛來飛去。
玲瓏脣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轉身來到桌案旁，取筆寫下一行小字。
鳥兒迅捷的飛出窗戶，越過重重宮牆，穿過防線，帶着那消息徑直來到新軍大營。
營帳內，一男子取下信桶中的薄紙，眼中盛放出喜悅。
有了這個人的幫助，主子的大業難愁不成？
“來人！”
“將軍有何吩咐？”
“明日楊將軍要去敵營和談，派人安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