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天頃來，偶遇凡間衆。”
“衆人啖我血，斷我四肢籠。”
背後的鬼哼着一曲人間衆，這是凡間非常出名的一出曲子。講的是天神化成人間衆下凡，反而被抓起來關住，被凡人當作異形用來獻祭。
這一座廟裏是橫穿的構造，兩邊是佛像，往前走到頭是一面結實的牆壁。
他沒有看到沈煥和老張，不知道那兩人去了哪裏。
在顧青鳥的視角里，是自己背上不知道背了個什麼東西，顯然這隻鬼現在不知道要帶他去哪裏。
他被帶走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回來。
一團濃烈的黑霧中，在顧青鳥看不見的地方，神像變成了一道道黑色的鬼魂，它們大都殘缺不全，身體看起來像是瘦弱的兒童。
顧青鳥努力忽視背後的童謠聲，他出了聲，不知道應該怎麼稱呼身後的這隻鬼，半晌說：“妹妹，你要帶我去哪裏？”
“我原本牽着的小朋友，你有沒有看見他？”
他現在被鬼控制着沒有別人可以說話，乾脆找鬼問問情況了。
似乎被這兩句問住，原本在他背上略微晃着的鬼歌聲停住，黑色的指甲伸到面前，顧青鳥猝不及防地對上一張幾乎爛掉的臉。
“你是在跟我說話？”鬼在跟他說話。
顧青鳥在慶幸他的表情不是非常豐富，不然現在他如果表現出來太害怕，可能這隻鬼要掀了他的頭皮。
他硬着頭皮“嗯”了一聲。
耳邊傳來了緩慢而低澀的笑聲，顧青鳥察覺到自己的喉嚨口被碰到，冷冰的指甲搔刮在上面。他的皮膚在這一刻顯得柔軟而脆弱。
只需要輕輕刺進去，可能他就會變成牆壁上被放血剝皮的慘衆之一。
“你不害怕我……？”
這隻鬼似乎和之前見到的怪物不一樣。之前的殺人怪物明顯沒有意識，身後的鬼似乎有一些意識。
顧青鳥當然害怕，他略微微笑，撒謊說，“不害怕。”
視線一直不去看對方扭到他面前的臉，他十分識趣，不去讓自己思考爲什麼他的臉能扭到面前這種蠢問題。
“我們是偶然路過到這個村子裏，被困在村子簽了生死契，你有沒有看見我弟弟？剛剛我進來牽着的那個就是。”
“他心臟不好，帶我們過來的那個老頭想要我弟弟獻祭，老頭說如果獻祭不成村子會帶來厄運，所以我很想知道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來到了寺廟。”
顧青鳥問他：“你是這裏的邪神嗎？”
一番話講下來，顧青鳥自然了許多，雖然是一隻鬼……但是隻要把對方當成人，溝通起來似乎沒有那麼困難，說不定他還能從鬼的嘴巴里套出來話。
“你弟弟？”他身後的鬼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突然嘎吱嘎吱笑起來，在他耳邊竊竊私語起來。
“他還不知道那小鬼已經死了，第一天就被送來當了祭品。”
“看他的表情好像信以爲真，那在他身邊待的是什麼東西？”
“可能是祠堂那隻怪物。”
顧青鳥聽不到這些鬼在議論什麼，他只是在思考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那做邪神像，以及後面的那些神像，明顯不像是佛寺裏會擺的東西。
今天寺廟裏沒有人，可能是他們來的時機不對，這寺廟有古怪。
同一個地方，怎麼會看到的東西完全不同？
顧青鳥感覺到自己的脖頸被掐住，窒息感逐漸地傳來，讓他感到有些難以呼吸。
還有一種可能……
顧青鳥選擇閉上了眼睛，在他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他耳邊的聲音全部消失，他背後的重量也隨之消散。
周圍都寂靜下來。
自己身體恢復了知覺，失去了視覺，他只能在原地摸索。
耳邊出現了風聲，顧青鳥迎面能夠感受到細微的風，現在他不是在寺廟裏。
那他是在哪裏？
他不敢睜眼，向前摸索到了一片牆壁，牆面上帶着細微的泥土，邊緣有一條繩子，材質摸起來有點像草繩擰在一起的粗糙製品。
突然，指尖摸到了什麼東西，類似於人的皮膚，他慢慢地摸索着，先是鼻子、嘴巴、眼睛，頭髮，皮膚組織……
他睜開了眼，這裏是寺廟的背面，巨大的槐樹下，一具屍體吊在這裏，在他面前是一張腐爛的人臉。
他的手指正在觸摸對方的頭髮。
青白的死人臉映入眼前，一道陰風颳過來，面前的人臉猝然變得扭曲，五官向下陷，整張臉塌陷，喉嚨處的鮮血噴涌而出。
最後變成了一張輕飄飄的人皮落在地上。
面前一片荒蕪景色，哪裏有方纔的屍體，這裏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確實有一棵槐樹，天變得陰森森的，而他的手上，還沾着方纔噴濺出來的鮮血。
顧青鳥一寸寸地打量着這裏，寺廟院牆生出來藤蔓蓋住了一大部分，他上前兩步，用手拂掉了上面的藤蔓，底下遮擋住了一部分殘垣，看上去有些年代了。
他指尖略微頓住，想起來小病號可能還在寺廟裏，於是匆匆地離開了。
從寺廟背面繞到正面花了一部分時間，顧青鳥到的時候孫菲菲和男友還在外面守着，小病號也在原地乖乖地站着。
顧青鳥下意識地鬆了口氣。
“幸好你沒有亂跑。”顧青鳥到了小病號身邊，左右看了看，好像沒什麼事。
小病號一雙眼睛黑黝黝的，上下打量着他，似乎略有些困惑。
顧青鳥不知道小病號是在困惑爲什麼他會活下來。
“沈先生他們還沒有出來嗎？”顧青鳥問。
“還沒有，小顧哥，我們剛剛還在擔心你，你怎麼是從那個方向回來了？”
顧青鳥一口氣梗在喉嚨口，想到自己剛剛經歷的那些，他打算回去再說，對孫菲菲笑了一下，“這件事我回去再和大家說。”
孫菲菲哦一聲，看着他還頗爲擔心。
他正打算要不要再進去一趟，沈煥和老張從寺廟裏出來了。
沈煥掃一眼人，人都還在，略微放下心。
“走吧，我們先回去，回去再說。”
“沈大哥，你們沒事吧。”孫菲菲路上提了一嘴，“小顧哥去找你們了，還好你們都沒事。你們怎麼去了那麼久，是在裏面出了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