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遲夜青是魔尊,也不可能隨便砍別人的尾巴。

    過去的魔域治安極差,處處飄着血腥味兒,就是因爲沒有章法,再加上魔族好戰的天性,動不動就要打,一打就要出人命。後來遲夜青當了魔尊,第一件事,就是定下法案,把這些好戰的魔族約束起來。

    誰不服,誰就來找遲夜青打架。那幾年遲夜青每天都在打架,但是沒一個能打得過他。

    魔族向來用實力說話。漸漸地,大家也就只能接受了那些條條框框。

    遲夜青不想答應白行疏,但也沒有明着拒絕:“如果你是做劍脊用,鮫尾也是上品之選,我這裏就有兩根,可以都給你。”

    “謝謝你,阿青。但是我只想用蜥尾……你要是不方便,就留我在這裏住一段時間,我自己去找,可以嗎?”白行疏見遲夜青不答應,又換了個要求。

    這樣反而令遲夜青警覺起來。

    若不是他重生過一次,可能還真不會想到別處去,只會欣喜若狂地答應,再一心一意幫着白行疏找蜥尾。

    但現在的遲夜青,已經見過了白行疏的真面目,所以他很快就意識到,對方的本來意圖,可能根本就不是蜥尾,而是爲了在玄水宮住下。

    難道玄水宮有什麼祕密?或是他改了主意,打算直接近水樓臺直接暗殺?

    上輩子可沒有這麼一出……

    遲夜青蹙着眉,略微猶豫一番,還是答應了白行疏。

    他想看看他到底要幹什麼。

    ……

    遲夜青把白行疏的住處,安排在了玄水宮的外圍角落,離魔尊寢殿很遠。城內禁止御劍,靠走路過來,起碼要半個時辰。

    倒不是別的什麼原因,只是他私心不想讓白行疏離應望太近。那日在花廳見面,白行疏打量應望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

    結果沒想到,白行疏一點都不嫌麻煩,更不怕累,即使不能御劍,也日日長途跋涉過來找遲夜青。

    客人遠道而來,遲夜青不好不見,但每次守殿侍衛過來通傳的時候,應望的臉色都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下去。

    給遲夜青的傳話也從“白仙君來了”變成“他來了”,又變成“來了”。

    今天更是話都懶得傳,衝門口努努嘴,就自己繞過屏風,鑽進裏間去了。

    潔白柔軟的小毯子抖開,把小侍衛裹成一個胖胖蠶繭,自閉地縮在牀上。

    他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鬧情緒,這種情緒已經影響了身爲侍衛的職責。

    ……他控制不住啊。

    從前離得遠,尚能剋制,現在與尊主朝夕相處,那份感情便像是鍋裏的開水,咕嘟咕嘟不停冒泡就算了,水蒸汽還總想循着縫隙鑽出來,巴不得昭告所有人——我開了。

    外間,白行疏一進來,就熱絡地同遲夜青說話,講他昨日去太虛城裏,見到了什麼樣的人,又打聽到了什麼樣的消息。

    遲夜青左耳朵聽,右耳朵冒,注意力全在裏間,眼睛盯着屏風若有所思。

    屋裏的溫度似乎上升了些許。

    其實他也把應望連日來的細微變化看在眼裏,雖然嘴上什麼都沒說,心裏卻像揣了兩隻小貓,稚嫩的爪尖細細地撓。

    原來被人惦念喜歡,是這種感覺。

    “阿青?”白行疏忽然叫他。

    遲夜青被打斷了思路,恍然回頭:“啊……我不小心走神了。你剛纔說什麼?”

    “我說,太虛城裏有個‘易屋’是不是?聽說店主那有不少奇材異寶,還知道很多隱祕的消息……只是我非魔族,恐不好進去打聽。”白行疏眼含期待看着遲夜青,意思很明顯,想要他幫忙去問。

    遲夜青沒答應也沒拒絕,心裏卻把他這句話回味了一遍。

    我非魔族……易屋本來做的就是三界六道通喫的生意,店主自己都非魔族,白行疏在忌憚什麼?

    抑或是,他在易屋佈置了什麼,想引他過去?

    倘若連易屋的店主都爲白行疏賣命……那可真是有意思了。

    “這點小事,好說好說。”遲夜青無所謂地笑了笑,“等我得空了就去走一趟,師兄在家等消息就好。”

    “那就,謝謝阿青了。”

    白行疏的目的達到,沒有逗留太久,寒暄幾句就走了。

    遲夜青則悄悄起身,繞過屏風,一眼看見了牀上那個白白胖胖的繭。

    “咳咳。”他清清嗓子。

    應望本來想事情想得出神,聽見尊主的聲音,趕緊手忙腳亂地往外爬,結果被毯子裹得太緊,一時掙不開,整個人咕咚一聲滾到了牀下。

    “……尊主。”他躺在地上,手腳都被毯子縛住了,只能艱難地擡起頭,眼神中帶着一絲渴求,像只可憐兮兮的小狗狗。

    遲夜青忍着沒笑出聲,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頭髮:“怎麼,你很冷嗎?”

    不,不僅不冷,還覺得熱,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

    但應望竟然頂着一張熱氣騰騰的大紅臉點了頭:“有一點。”

    不是故意撒謊,實在是……沒有其他藉口能解釋他現下的詭異姿態。

    “哦……”遲夜青明顯不信,剝開毯子的一角,手指有意無意地在他脖子上劃過,“可是你很燙。”

    應望真想燙死自己算了。

    “難道你發燒了?”遲夜青又給了個臺階。

    “……是,屬下可能發燒了。”應望趕緊順着臺階溜下來,“現在又有點熱。”

    遲夜青險些沒憋住笑。

    “那快出來吧,別熱壞了。”他不忍再捉弄,總算大發慈悲地伸出了手,把應望從毯子裏放了出來。

    那一瞬間的鬆快感,就像溺水的人得了救,終於又回到岸上了。

    “謝尊主。”應望從地上爬起來,支吾了一句。

    遲夜青點點頭,又“哎呀”嘆了口氣:“本來想叫你陪本尊去個地方,可是你生病了……”

    “尊主,屬下沒事!”應望擡起頭,眼裏盛着一斛月光,“屬下已經好了。”

    好得還挺快。

    遲夜青覺得心窩裏的小貓又在磨爪子了,遲早把他這心窩磨成篩子。

    “那你去準備一下,等會兒就出發。”遲夜青道。

    “是,尊主。”應望迅速進入了工作狀態,“去哪裏?”

    遲夜青:“去城裏的‘易屋’。白行疏要找長尾碧血蜥的蜥尾,我去問問消息。”

    “找……什麼?”

    應望腦袋“嗡”的一下,像是鑽進了一百隻小蜜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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