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瘦的女孩用力掐住自己手臂的內側,確認這是個奇幻的夢境,還是難以置信的現實。

    她是不是瘋了?!

    這是虞溫白第一個念頭。

    而下一秒,她的目光幾乎不可控制地,落在那把黑色長柄傘上。

    落在那擎着傘的,細弱的手腕上。

    竟然……有這樣強的力量麼。

    她舔了舔乾裂的嘴脣,嚐到一絲血的腥甜。

    “哪來的小賤丫頭,找死是不是?!”

    男人捂着下巴,幾步就要衝上來。

    執傘的女孩氣定神閒,動作卻快得幾乎人眼難辨。她後撤一步,輕輕巧巧地避開了如同坦克一樣撞過來的男人。

    渾身酒氣的高壯男人混沒注意,腳下一個踉蹌,往前跌了三兩步,“咣噹”一聲,直絆得摔倒,栽在那擺在門口的大水盆裏!

    他瞧着身壯如牛,實際上卻早已經被酗酒掏空,此刻竟像只瀕死的雞一樣,在那幾寸深的水盆裏撲騰起來。

    等男人掙扎着站起來,重新掄起拳頭,就對上了虞溫白的眼睛。

    已經活了三十年的那個虞溫白。

    男人腳底下站都站不穩,揚着胳膊,拳頭虛握,對着那雙寒星一般的黑色眼睛,只過了兩秒。

    他鬆開了拳頭。

    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說話算話,五百加五百。”

    他的手在自己女兒的肩頭重重一撐,想着輕輕鬆鬆就進賬的一千塊錢,竟然“哈哈”笑出了聲。

    男人衝隋驕洋洋得意地一齜牙:“可別以爲你救了她,她就和你是一撥的。”

    他的女兒啊,可不是什麼天真善良的好東西。

    黑瘦的女孩攥緊手指。

    男人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這個來路不明而且囂張膽大的女孩子不兌現承諾,拿着那半瓶啤酒就晃回了屋裏,不一會,便有鼾聲從窗縫裏噴出來。

    虞溫白看着隋驕收起她的長柄傘,然後隨手把它立在牆邊。

    “他說的是對的。”虞溫白突然開口。

    她黑瘦的小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我不領莫名其妙的情。”

    隋驕露出一點笑容,“我知道。”

    她有點百無聊賴地蹲下,拿過堆在水盆旁的紙片,“你幹活的速度好快。”

    虞溫白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個富家千金,對方動作笨拙地模仿着她,將花花綠綠的紙片折成紙盒的樣子。

    “你在幹什麼。”她冷冷地問。

    隋驕揚起臉來,對着站在面前,二十年前的自己露出一個笑容,“幫你疊啊。”

    一個顯而易見,但是令人難以理解的事實。

    虞溫白盯着隋驕,雨後初晴的陽光從屋檐投下來,映在她臉上。

    她很白,鼻樑和睫毛在臉上投下恰到好處的陰影。

    大概的確是個迷路的蠢貨。

    有着過於豐厚的好奇心、爛好心,以及花不完的錢。

    虞溫白冷笑一聲,坐下來奪走了隋驕手中糊了一半的包裝盒,“不用了。”

    細皮嫩肉,紙劃傷可不是好受的。

    “我學得很快的。”隋驕道。

    虞溫白看着這說一出是一出的富家小姐朝自己笑,那目光彷彿能透過她的眼睛,將她看穿。

    虞溫白緊緊地咬着牙。

    她只是擔心,如果這細皮嫩肉的人劃傷了手,她的什麼管家一定會不依不饒罷了。

    笑什麼笑!

    而讓虞溫白驚訝的是,這個富家小姐真的學得很快。

    她細長的手指翻飛,竟果真似模似樣地折出了標準的包裝盒,只剩下塗膠水這一項。

    她便看這個傢伙狡黠一笑:“我來疊,你來粘。好麼?”

    虞溫白咬着牙。

    “嗯。”

    隋驕的笑容更深了。

    在這個世界,她幾乎是有了一個被自己瞭如指掌的半身。她知道怎樣馴服這隻小狼犬,就連她咬牙切齒的模樣看着都覺得愉悅。

    而且她也的確不想沾上膠水,她現在的手指可是很細嫩嬌貴的。

    虞溫白的手更粗糙,也更好用。

    兩個人動作都很快,一疊包裝盒的硬卡紙竟然很快就折完了。

    “你剛剛躲得好快。”隋驕用一種感嘆的語氣說道。

    虞溫白擡頭看她一眼,似乎想確定她是不是在嘲笑自己。

    “這有什麼難的?”十歲的小女孩語氣有一種遠超年齡的成熟,“捱打多了就會了。”

    “你的反應也很快。”她對隋驕道。

    而且還很大膽。

    這句省着沒說,她沒必要誇獎一個渾身上下都寫滿莫名其妙的不速之客。

    更不想看她那張白的發光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來。

    但虞溫白莫名感覺,就連她所有未說出的話,這位大小姐都心知肚明。這種不爽的感覺讓她渾身發毛。

    隋驕當然知道二十年前的自己在想什麼——

    她怎麼敢打一個身高一米八五,體重80公斤,脾氣如狗體壯如牛的男人?!

    她只是個十三歲的小朋友,想要任性妄爲,當然需要一點後備計劃。

    管家馬甲剛剛便已經到了院子外面。

    一旦那個醉鬼沒被嚇退,再敢向她動手,院子外面的管家就會立刻將他制止。

    小費管家那厚厚的履歷裏,也包括古傳散手和自由搏擊的證書哦。

    但隋驕此刻並不打算解釋自己“大膽”的原因。她要馴服的是一隻警惕又有野心的小獸,保持一點象徵強大的神祕感,還是很有必要的。

    她知道,自己已經釣起了虞溫白的胃口。

    然後,她慢悠悠地說出了她此行最重要的一句“引子”。

    “你知道擊劍嗎?”

    009激動得在隋驕的腦海裏放起了煙花。

    黑瘦的女孩淡淡道:“跟我有什麼關係。”

    其實是她不知道。但她不想讓這個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看出自己的無知,於是佯裝冷淡。

    隋驕的語氣帶一點炫耀:“貴族運動。”

    她補充道:“我是這方面的天才。”

    你也是。

    虞溫白一臉嫌惡,“我不是貴族。”

    隋驕笑起來,“但也許你可以做冠軍。”

    “很多冠軍都不是貴族,”她道:“善於捱打也是個不錯的開始。”

    兩個女孩活快乾完了,小費管家“姍姍來遲”,手裏拿着一個藍莓酸奶味的甜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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