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幾醉很想問問他怎麼了,但終究是沒有問出口。

    言真回了臥室,坐在書桌前,老師留的作業一點思路都沒有。他想在心裏想的全是程幾醉,程幾醉睡眼朦朧頭髮蓬鬆的樣子,他用毛巾擦汗的樣子,在廚房忙碌的樣子,還有打遊戲眉毛微皺的樣子……

    嗯……還有程幾醉剛剛洗完澡頭髮溼噠噠的,一嘬頭髮貼在額頭上的樣子。

    想到這裏,言真的心彷彿被小貓輕輕撓了一下,癢癢的。

    言真經常和風思晗說自己應該不會喜歡上什麼人,他一直覺得自己缺少這種情感,而風思晗是怎麼回覆他的呢?

    他記得,風思晗說——

    “等那個人出現的時候,你自然而然的就有了那種情感,喜歡一個人,愛一個人,你現在所不能理解的情感,你都會有。”

    是了,在程幾醉之前,言真從來沒有喜歡過任何一個人,他也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但他現在卻很確定,他對程幾醉的感覺,是喜歡,是想永遠待在他身邊,是想在別人問他是誰的時候說“是我男朋友”。

    可是程幾醉呢?

    言真不免想到這個問題,他自己因爲風思晗的原因對同性戀的接受度很高,可是程幾醉不是,他甚至可能還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男生和男生之間有這種超越友情的情感。

    驀地,言真苦笑一聲。

    他好像沒辦法自私的把自己的感情強加在程幾醉身上,程幾醉也沒有義務承受這些。

    面前的筆記本電腦忽然忽然熄了屏,再精彩的舞臺也有落幕之時。

    言真曾經讀過楊絳先生的自傳,書裏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如果你很喜歡很喜歡一個人,請保持朋友的距離,這樣一輩子都不會失去。

    算了吧,這樣就很好,能看見你就很好。

    他將洶涌的愛意埋在了心底,只有自己知道。

    一連三天,程幾醉都覺得言真似乎在有意無意的躲着他,會很不自然地躲開他的視線,也不主動找他打王者,甚至連話都很少。

    晚飯的時候,言真還是很刻意地躲他的目光,喫飯的速度也提升了不少。

    程幾醉實在忍不下去了,問道:“你怎麼了?”

    言真停下咀嚼的動作,擡頭怔愣地看着程幾醉,“什麼怎麼了?”

    “你躲着我?”

    “沒啊!”言真脫口而出,然後又怕回答太快顯得心虛,又補了一句,“我躲着你幹嘛?再說了,家裏一共這麼大我怎麼躲着你?”

    人在心虛的時候話會很多,程幾醉沒拆穿他,說了句:“昂,那就行。”

    喫完飯,言真躺在牀上想着喫飯時的對話,雖然程幾醉沒有追問,但言真卻意識到了自己對“距離”的把握不到位。

    從那天開始,言真一直在努力不向程幾醉表現什麼,但事實證明,他有點用力過猛了,導致程幾醉現在覺得自己在躲着他,他需要好好地尋找一個尺度,不可以越界,也不要疏遠。

    調整好心態之後,言真走出門和程幾醉說:“晚上看電影嗎?新出了一個疫情題材的電影。”

    言真想了很久才意識到,保持距離和不疏遠本身就是個僞命題,所以乾脆大大方方的,只要他不去刻意地向程幾醉表達什麼就夠了。

    九點半的時候,程幾醉坐在沙發上,言真因爲平時的習慣問題坐在地上。

    言真看過的電影不少,講真,這部電影製作上有點粗糙,但它所展示的疫情期間的羣像真的把言真感動到了。

    那些人性的自私和溫暖之間的碰撞,它把一個普通人面對病魔的真實情感描繪得很好,又把那些普通人經過內心的掙扎之後還是選擇了挺身而出描繪得很震撼。

    都是一羣有血有肉的人,都會怕死,但最後卻都爲國爲民挺身而出。

    言真沒有告訴程幾醉這部電影裏的一個小護士是自己妹妹飾演的,在看到言淺不顧感染病毒的風險給一個路邊突然暈倒的小女孩做人工呼吸的時候,言真難以抑制地落了淚。

    他也知道這只是一部戲,言淺所作所爲也只是劇本,可是那一刻,他還是覺得自己看大的妹妹長大了,不再是那個爲了一幅簡筆畫哭哭啼啼喊哥哥的言淺了。

    程幾醉從小到大看過的電影一隻手都能數過來,一是沒時間,二是他確實沒什麼耐心完完整整看完一部電影。

    因爲沒怎麼認真看,加之他自己共情能力差,整部電影看完他也沒有太大的感觸,但當他看到言真臉上的淚痕的時候心臟卻不自覺地緊了緊。

    程幾醉手忙腳亂地遞上紙巾,言真接過紙巾淡淡一笑,“抱歉,剛剛看到了我妹妹,有點失態,別在意哈哈。”

    “妹妹?”

    “啊,我妹妹是個演員……”言真擦了擦眼淚,看着天花板想了一會,復又說道,“我妹妹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想當一名演員,或許是老天眷顧?十五歲的時候被星探看中了,然後他就不顧家裏人的反對直接簽了公司。”

    “你忙嗎?可以聽我說說嗎?”言真說到一半,擡頭問程幾醉。

    “不忙,我聽你說。”

    言真嘴角牽起一個弧度,眼底卻半點笑意也無,“算了,不說了,沒什麼好說的,只是剛剛看到她,就忽然覺得她長大了,不再每天跟在我屁股後面跑了。”

    言真沒有和程幾醉說那件事,因爲在他心裏那天真的很痛苦。

    那年言淺初三,言真高二。

    言真比言淺放學晚,那天言淺還是和司機一起來接他放學,只是,言淺突然就和他說自己簽了公司,是當時一家很有前景的娛樂公司。

    當時言真第一反應是言淺讓人騙了,簽了什麼假合同賣身契什麼的,言真知道言淺一直就想當一個演員,所以他根本就沒有想什麼升學之類的問題,他只希望自己的妹妹健康快樂。

    那之後的第二天他就特意請了假去找了律師看言淺的合同有沒有什麼問題,在確認無誤之後他又去打聽了那家娛樂公司。

    他大概用了一週的時間把那家娛樂公司查了個底掉,最後也諮詢了好多相關人士,確定沒問題之後他把這一切告訴了自己的父親,言真覺得這麼大的事父母是一定要知情的。

    他還記得父親給了自己一巴掌,不疼,但是很響。

    “你就是這麼管你妹妹的!”

    言真的爸爸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創業,平時沒有時間管他和言淺,言淺幾乎是言真帶大的。

    再然後,他爸爸給他媽媽打了電話,他聽見自己的父親和母親在推卸教育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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