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烤串端上來第三盤,張伊然已經滔滔不絕地痛罵那姓孫的半個小時了。

    “他以爲他是誰?不就是一個副導演嗎?拿着雞毛當令箭,還真以爲我要靠他喫飯了啊?還把主意打到老孃頭上,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張伊然狠狠地咬了一口烤牛油,一回想剛纔那場面,還是被那個孫導演噁心得不輕。

    鄭星雨擰開汽水罐,斜了她一眼:“你一個女孩子,大晚上的來酒吧裏,還跑一個全是男的包廂去,膽子也是夠大。”

    張伊然撇撇嘴:“沒辦法,富貴險中求嘛。”

    鄭星雨:“……”

    “對了,我還想問來着,”張伊然拿起筷子敲敲碗,好奇道:“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那個包廂裏?”

    “我唱完歌來着,一眼撇見你被一個男的領着往裏面走,”鄭星雨灌了口可樂:“就多留了個心眼,等了半天不見你出來,就進來看看。”

    張伊然感興趣地問:“那要是我沒什麼事,只是在跟朋友們喝酒呢,你豈不是尷尬了。”

    喫完一根烤腸,鄭星雨慢條斯理地拿起紙巾擦嘴:“那我就說我走錯了。”

    “哦。”張伊然點點頭,隨後又搖頭嘆氣:“唉,社會險惡,人心不古啊,你說,我這纔剛剛踏出創作生涯的幾步路啊,就能遇上這種人,也忒倒黴了。”

    鄭星雨冷笑一聲:“不是你太倒黴,而是這個圈子裏,盡是這種人,這個圈子就是個大染缸、垃圾場,已經爛透了,臭極了,沒救了。”

    聽着他這嘲諷十足的語氣,張伊然咋舌:“你這說的,就好像你經歷過很多似的。”

    “我當然經歷……”鄭星雨脫口而出,眼神掃到張伊然的表情,又立馬閉嘴。

    有八卦!張伊然兩眼放光:“說呀說呀,繼續說呀,你有經歷過什麼?”

    鄭星雨閉口不語,鬱悶地繼續喝可樂。

    “說嘛說嘛。”張伊然放軟語氣,難得撒嬌了一回:“你看啊,我註定是要踏入這個圈子的,你要是有什麼經驗,就多多分享給我啊,也讓我多見識見識,避避雷啊!”

    無語地瞪向張伊然,鄭星雨一臉不信:說的冠冕堂皇,你丫的就是想聽八卦罷了!

    抵不過張伊然的纏人苦求,鄭星雨最終敗下陣來,整理了一下思路,這纔開口:“或許你也聽酒吧裏客人說過,我以前參加過一個選秀節目吧。”

    “對啊,”張伊然猶豫:“說你……”

    “被刷了。”鄭星雨笑了笑,接過了她的話茬:“在前十五名選拔賽那場時,我被淘汰了。”

    “我覺得你表現得很好。”張伊然開始努力地找話安慰:“我回去也看了你幾場比賽,我覺得你唱得很好,你前面那一名那哥們唱得什麼呀,都走調了…我覺得被淘汰肯定不是你的問題,是他們節目組沒眼光。”

    “你說的我前面那一名,把我淘汰那哥們,是節目其中一個投資人的侄子。”鄭星雨苦笑道:“你沒看後面的節目了吧,他還衝到第五名了呢,成功簽約經紀公司了。”

    “這樣……”張伊然突然覺得喉嚨有些堵,他這話背後的意思,兩人誰都懂。

    兩人忽然就安靜了半晌,她纔打破氣氛:“那又怎麼樣,還不是不紅,至少我現在都沒聽過那哥們的名兒。”

    到現在爲止這個節目成功火了的,也就只有冠軍了。

    “是不紅。”鄭星雨道:“但人家這種富家公子哥,不愁喫不愁穿,到娛樂圈就是玩票,不紅又怎麼樣,還是過得很瀟灑。”

    “那你要比出生,那就人比人氣死人了。”

    張伊然覺得有必要讓鄭星雨正視一下現實,跟富家公子哥們比誰過得瀟灑,這不找不痛快嗎:“咱們就是這種泥腿子,他們的起跑線就是咱達不到的終點線,沒必要比。”

    “我沒比,就是陳述一下事實。”鄭星雨搖頭:“況且,我被淘汰,主要也不是因爲他。”

    “那是爲什麼?”

    鄭星雨停下話頭,面部有些糾結,似乎是在思考該不該說。

    “快說快說,”張伊然不幹了:“吊人胃口沒道德哈!”

    “唉,其實也不新鮮。”鄭星雨終究還是說了:“我也是碰上剛剛你那種事了。”

    張伊然一驚,大嗓門道:“潛規則?”

    “你聲音給我小點,巴不得人全聽見啊!”鄭星雨低吼了一嗓子,小心地看看周圍,又接着解釋:“就是一個投資人唄,看上我了,我沒答應,然後就被刷了,我雖然是裏面唱得好,長得也出衆的,但選手那麼多,晉級名額那麼少,少我一個就少我一個唄。”

    隨後又想了想:“就是有點對不起當時給我投票的粉絲,我那時候人氣還挺好的。”

    張伊然:……我怎麼感覺你短短一段話好像誇了自己幾次??

    “男的也容易遇到這種事啊?”

    “你以爲呢?”鄭星雨無語道:“在這個圈子裏,只要你還有些姿色,你就是頭豬,你都可能碰上這種事。”

    “黑暗,太黑暗了,難爲你了大兄弟了。”張伊然一臉沉痛地拍了拍鄭星雨的肩,話到嘴邊轉了一圈,終於試探着問出了自己好奇的:“那看上你的,是男是女啊?”

    鄭星雨臉色突然難看的像吞了一隻蒼蠅。

    張伊然秒懂,激動地不行:“不會吧?真的假的啊?我的天吶我的天吶!”

    “我說,我正訴說我的受難史呢,”鄭星雨不滿地拍桌子:“你興奮個什麼勁?!”

    “沒啥沒啥,”張伊然趕緊擺擺手:“我就是第一次遇上這種情況的……大兄弟沒想到你魅力這麼大,男女通喫啊?”

    鄭星雨突然有些後悔跟這人說了,看看手中的汽水罐,強忍住了潑人一臉的衝動。

    “既然你這麼信任我,連這事都跟我說了。”瞧見眼前人的臉色,張伊然機智地趕緊找補話題:“那我也說說我的?咱倆在這方面又是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你不知道,其實我之前是一個娛樂公司的女團練習生來着,也是遇上這種事,沒答應,就從公司捲鋪蓋走人了,訓練了兩年就是這種結果,你說可不可笑。”

    鄭星雨很認真的回答:“不可笑,挺好的,出賣自己的道,還不如不出。”

    “你說,有沒有那麼一個地方。”

    兩人聊着,張伊然酒意上頭,有些醉了,趴在桌上呢喃道:“有沒有那麼一天,這個圈子裏的人,不用出賣自己,能憑自己的實力與本事發光發亮啊?”

    “烏托邦麼,你這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鄭星雨搖搖頭。

    他也累了,放鬆身體捧着下巴沉思了一會,最後又接上了一句:

    “但願能有吧。”

    ——

    鳳來影視一樓某製作室。

    孫導演一臉殷勤地迎進一個人:“andy哥,您咋親自來了,您說一聲我給你發過去或者直接送去您那裏多好啊。”

    andy笑了笑:“坐不住了,東舟哥一直問來着,我得親自來看看。”

    “您儘管指導。”孫導演忙着倒茶:“眼下我就忙着這事呢,您請程先生儘管放心。”

    “有沒有什麼中意的小樣?給我聽聽。”andy接過茶喝了一口:“孫導演你也知道,對於歌曲的事情東舟哥有多挑剔。”

    “哎呦,找確實是不好找。”孫導演打開電腦,開始翻找:“圈內資深的製作人,程先生基本都合作過,眼界高着呢,這次程先生提出想換些新鮮的合作,不過實力強的新人哪有那麼多?頗是費了我一番功夫呢……”

    “倒是麻煩孫導演了。”andy笑道:“這樣看來孫導是找到了人選?”

    “我的份內之事,麻煩可不敢當。”點開文件夾,孫導指了指:“這些都是入選的覺得還不錯的歌,您聽聽。”

    文件夾裏入選了八首小樣,andy跟了程東舟這麼多年,聽過的小樣無數,雖然是經紀人,但音樂鑑賞水平堪比專業水準,也知道程東舟在音樂方面的嚴格,對此一分都不敢懈怠,一到八首都完完整整聽了一遍,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您聽着可有中意的?”孫導演看着andy這表情,有些忐忑,堆滿笑問道。

    “前面的全是些平庸之作,就是最後一首還有些可取之處。”andy直接了當,點評起來毫不手軟。

    孫導有些掛不住笑:“對對……您說這最後一首我看看啊,哎,您真有眼光,這個叫雲斌的,可是首都音樂學院編曲系的,聽說還是第一名來着……”

    “但是這還不夠。”andy不耐地打斷了孫導。

    “孫導演,你也清楚。”andy正色道:“雖然是電視劇歌曲,但這次是東舟哥時隔兩年發歌,不但歌迷們很期待,東舟哥也非常重視。”

    “我是非常相信孫導演的,不過……”andy語氣有些嚴肅:“這些水平的歌,我還無法拿到東舟哥面前去。”

    孫導演暗自叫苦,被andy的氣場一攝,滿腦門的汗:“您說的對…說的對…要不您再給些時間,我再好好選…”

    “這個裏面是什麼?”旁邊一個文件夾引起了andy的注意。

    “就是一些沒入選的歌曲,水平太差了,都不好意思拿到您面前來…”

    andy沉吟了一下,手指敲敲桌子:“打開聽聽,既然都來了,那就都聽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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