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兩人很快就到了卡萊爾鎮。
卡萊爾鎮比相鄰的刺慄鎮要繁華數倍，一座巍峨的獸神雕像很粗暴地把這片地界分成了兩個部分，而冒險者協會就坐落在西區最殷富的街道上。
風塵僕僕的兩人都沒什麼多餘的錢財，所以並沒有在熙來攘往的長街多作逗留，科羅艾輕車熟路地在前面帶路，莫莉安則綴在他身後，偶爾才張望着打量路過的窗明几淨的櫥窗。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地方的冒險者協會都這麼忙碌擁擠，莫莉安不得不挨緊了科羅艾以避免被迎面而來的陌生人衝散。
完成任務後來領取報酬的冒險者很多，兩人排了好久的隊才領到了那個地精的懸賞金。
“走吧。”領到了金幣，科羅艾就拉着莫莉安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冒險者協會的大廳。
在這裏領完任務金後當場被竊賊盜走財務的例子比比皆是，多留一會兒這樣的危險就更大一分。
莫莉安對這不熟，只能愣愣地跟着他。
“你也不怕被我賣掉呀。”見她一直乖乖跟着自己，科羅艾突然升起了逗一逗她的幼稚心思，“六尾狐在地下拍賣場賣價一直都很高的。”
莫莉安完全沒被他嚇到，再怎麼說，她可是有系統的人，哪能這麼容易被賣掉？
她不鹹不淡地覷了他一眼，“你可以試試。”
總感覺又被小看了。
科羅艾苦笑着搖搖頭，把新得來的金幣分了她一半，“收好了，要是被盜賊偷走就麻煩了。”
“不會被偷走的。”莫莉安抿抿脣，看着手心裏的金幣，雖然極爲不捨，但還是還了3個回去，“說好我只要兩個的。”
雖然她真的很想收下吧……
“好吧。”科羅艾毫不客氣地接受了她還回來的金幣，只是見她眼巴巴的還一直盯着，沒忍住輕笑出聲，“那我請你喫飯吧。”
聽到這話的莫莉安詫異地擡起了頭，他身量高，偏偏她說話聲音又不大，兩人交談時，他總會特意彎下腰來，也因此她很輕鬆地就被他臉上洋溢着的明媚笑容晃了眼。
“什麼啊，我還以爲你會很摳門。”莫莉安相當沒有眼力見地說。
被戳到傷心事的科羅艾哀嚎着掩面，一副爲了生計不得不精打細算的樣子，“啊——太窮了我也沒辦法呀。”
莫莉安：“那你還要請我喫飯？”
“嗯……就是想請你喫啊。”科羅艾抓了抓頭髮，也說不上來原因。
她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像是對什麼都不感興趣，也就喫飯的時候看起來高興一點。
“哦”雖然他這話說了和沒說一樣，但是本着不喫白不喫的信念，莫莉安還是應下了，“我會盡量少喫一點的。”
科羅艾兩手交叉疊在腦後，笑容恣意，“那就先謝謝你幫我省錢了。”
科羅艾請客的地方是一家酒館，雖然還沒到夜晚正式營業的時間，但裏面的客人居然不少。
“雖然這家店好像酒更出名，但是燉菜也很好喫。”科羅艾掏出一方帕子將還泛着油漬的木質餐桌仔細擦拭了一遍。
莫莉安大大咧咧就直接坐下了，見他這樣一番動作驀的還有些自慚形穢，又想起來在野外露宿他也會把周邊收拾乾淨再睡下，便隨口問道：“你有潔癖？”
“不啊，只是在能做到的範圍內想盡量乾淨一點而已。”他施施然地坐下，伸手招來侍應點了餐。
莫莉安支着腦袋安靜地看着酒館壁櫥旁的油畫，兩眼逐漸失去焦距，虛虛地望着那裏發呆。
桌對面的科羅艾用手撐着下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臉，半晌，才冷不丁地開口，“你一直都這樣嗎？”
“什麼？”莫莉安一時沒回過神來，說完後才遲鈍地轉動頭顱去看他。
“對什麼都不關心也不好奇，你一直都這樣嗎？”科羅艾仍維持着原來的姿勢，頓了一下，又說得更具體了一些，“你從剛開始進來就一直沒怎麼說話，沒有問我是不是經常來，也沒有說要點什麼菜雖然我也沒請過別人喫飯，但是別的人應該不會這樣吧？”
莫莉安蹙下眉頭，別開眼自我反思了一下，才遲疑地開口，“但是也沒什麼好說的吧？我們也不熟。”
“不、不熟。”他撐着下巴的手滑了一下，似乎是受不了她言語之中的打擊，睜圓的眼睛裏滿是痛惜，“我還以爲我們算是朋友了呢。”
有些不太能應對這種類型，莫莉安侷促地避開他受傷的眼神，緘默不語，好在科羅艾也沒有抓着這點不放，嘀咕了兩句就幫她把面前空蕩蕩的杯子盛滿了水，算是輕飄飄的將這事揭過。
雖然她其實並不覺得自己性格多差，但是表面功夫她還是願意做一下的。
科羅艾愣了一瞬，隨即眼睫月牙般彎起，“不，你性格挺好的。”
說完，他便哼着不知名的小調給自己也倒上了滿滿一大杯的水，小口啜着，反而原本平靜的莫莉安有些坐立難安起來了。
獸人大多愛憎分明，情緒相對來說其實挺極端的，莫莉安習慣的生活環境也基本如此，熱情的過於熱情，冷漠的也足夠冷漠，反而是科羅艾這種恰到好處的體貼，又保持着相當禮貌的距離感和尊重讓她有些難以應對。
好在不消一會兒，他們點的菜就上桌了。
“啊來了來了。”科羅艾小聲歡呼着，喜滋滋地招呼着陷入糾結的莫莉安，“喫飯吧，你應該餓了吧？”
早就餓了，莫莉安默默地接上他的話，不過她早就習慣捱餓了，所以這種程度的就還好。
這家酒館的燉菜不像是卡卡比亞大陸的本土風味，細品之下總有股揮之不去的甜意和酒香。不過莫莉安不挑食，也不在乎菜品的口味如何，埋着頭喫得專心。
酒館的客人越來越多，交談的人聲更顯嘈雜，在聽到了一些感興趣的東西，莫莉安頭上的狐耳小幅度顫了顫。
她擡起頭，躊躇着不知道是不是要問出口。
“有什麼想問的嗎？”看出了她似乎有什麼疑問，科羅艾迫不及待地開口，倒不如說他其實一直在期待着她能問些什麼。
“託妮亞是什麼？”她聽見好多人都在說這個。
科羅艾詫異地眨眨眼，似乎是沒想到她居然會問出這種類似於常識的問題，“你不知道託妮亞？”
莫莉安緩緩地搖頭。
她沒有親近要好的朋友，很多東西是通過看書和周圍人口中瞭解的，事實上，她的知識層面真的相當貧瘠，屬於半文盲的狀態。
“嗯，好吧。”科羅艾摩挲着下巴，眯起眼睛，“從哪裏說好呢託妮亞其實一開始是個野神來着，說起來，祂降臨的時間點確實就是這兩年了呢。”
這個世界由四塊大陸拼接組成，各個國家、種族信奉的神明也迥乎不同，只是這些神祕強大的存在多數只存在於史料中，近千年來，反而只有‘託妮亞’這個之前沒有被史書記載過的，彷彿一夜之間誕生的神明真正降臨過世間。
“你知道祂每次降臨都會做些什麼嗎？”見她面露不解，科羅艾也沒賣關子，“祂每五百年降臨一次人間，每一次都會滿足祂遇見的第一個信徒的一個願望。”
“滿足願望什麼都可以嗎？”莫莉安突兀地問。
“對，不管是成爲世界首富，還是擁有最強大的力量，死而復生甚至是穿越時空，祂都”科羅艾意猶未盡地還想繼續說下去，卻在擡頭看到她的表情時怔了一瞬。
他還是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類似於期待和渴望的表情，黑珍珠一般的眼眸一點點綻開光華，像是平靜到死寂的湖泊遽爾開始潺潺的流動，那張漂亮卻一貫冷漠的臉也變得生動鮮活了起來。
“穿越時空也可以做到嗎？”她眸子極亮地喃喃。
“可以的吧”像是忘記要說些什麼了，科羅艾支吾了一陣，才又小心翼翼地問，“你想要嗎？向託妮亞許願？”
她的表情驟然變得有些茫然，眼睛細碎的光極快地黯淡了下去，“這種怎麼也輪不到我吧。”
“也不一定。”不想看她失望，科羅艾語速很快地給她舉例，“上一個成功許願的就是一個普通的竊賊，所以你還是很有機會的。”
“哦……”她懵懂地點點頭，說是這麼說，但是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
“還早呢，距離祂降臨大概還有兩年，這兩年需要獲得象徵託尼亞信徒的徽章，然後再跨越兩個大陸，抵達塞斯曼山脈，祂每年只會降臨在那裏。”
科羅艾吞嚥下滿口的食物，爲她做了一個簡單的計劃，相比起莫莉安，他似乎更期待之後的旅程，一雙碧海般漂亮的眼眸閃爍着灼烈的光，“正好我也要遊歷各個大陸，可以先陪你去那裏。”
莫莉安扒着飯沉默了好久，久到科羅艾都在想她是不是要放棄了，才聽她細若蚊蠅的感謝。
“謝謝你。”她很認真地看着他說。
科羅艾歪了歪頭，嗯了一聲，“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