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冰原上,少年身披白色狐裘披風,意氣風發,策馬揚鞭。
後面跟着一羣穿着甲冑的將士,漫天風雪絲毫不能阻礙他們前進。
突然,少年回頭,大聲道:“今日第一個登上城樓的,我送他一個媳婦。”
“哦。”
起鬨聲響徹冰原。
“少將軍。”有人笑問,“那已經有媳婦的怎麼辦?”
少年用馬鞭捲起積雪,朝着那人甩過去,邪笑道:“那就給他送個小倌。”
“哈哈哈。”
鬨笑聲比剛剛的起鬨聲更響,各人胯下的馬趕得飛快。
畫面忽然一轉,冰原變成了昏暗的青磚密室。
密室一頭,有一人被鐵鏈鎖着,滿身是血。鐵鉤穿透他的肩胛骨,他腳下灰色的青磚上面是暗沉的血跡,觸目驚心。
有人將帶着倒刺的鞭子狠狠地甩在他身上,厲聲逼問:“令牌在哪?”
被囚禁地人擡起頭,臉色灰白,眼裏依舊滿是桀驁。
他只是冷笑一聲,沒有答話。
那男人被激怒,鞭子又狠狠地甩了過去,每一鞭都讓皮肉綻開,少年卻咬着牙哼都沒哼一聲。
打了一段時間,男子不但沒有解氣,反是越來越煩悶。
他恨恨地扔下鞭子,陰着一張臉靠近少年,捏住了他的右手。
他的手滑到尾指第一節,然後用力……
看着少年額頭上的冷汗,他露出扭曲的笑容,然後摸到對方尾指第二節指骨……
“沈歸舟,沈歸舟。”
陳穆愉是掌燈後纔回的芙園,他剛進內院,初荷就過來跟他見禮。
這個眼神太有慾望的丫鬟讓他有些反感,目不斜視地進了房間。
初荷跟進來告訴他夫人午睡還未醒,問他是否要叫醒她起來用飯。
他並不想管沈歸舟,他也是用過飯回來的,就讓丫鬟下去了。
丫鬟剛走,他還未想好自己要乾點什麼,牀上的人忽然有了動靜。
壓抑的呼吸聲,似乎非常痛苦。
還未等他有所思考,腳已經朝着牀沿邁步。
只見牀上的人閉着眼睛,眉頭緊皺,額上還冒着汗水,似乎陷入某種夢魘。
這場景倒是和他那日在樹下見到她時一個模樣。
這是做噩夢了?
正猶豫要不要叫醒她,沈歸舟突然整個人蜷縮起來,牙齒咬住嘴脣,眼看都要咬出血來。
饒是如此,她絲毫也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終究還是看不下去她自虐的模樣,陳穆愉喚了她的名字。
一聲,兩聲,沒有反應,她咬着嘴脣的牙齒反倒是越來越用力。
無奈,他只能伸出手去搖晃她,並提高了聲音。
不知是他的觸碰,還是他提高了聲音,噩夢中的人終於睜開了眼睛。
陳穆愉鬆了口氣,然而過了良久人依舊沒反應,只是定定看着他。
陳穆愉這才發現她眼神空洞。
“沈歸舟?”
他喚她第三聲時,那雙眼睛終於動了一下。
沈歸舟還有點懵,見到陳穆愉,下意識便道:“你回來了?”
陳穆愉一愣,這話聽着怪怪的,又好像讓人很舒心。
他鬼使神差的點頭,“嗯。做噩夢了?”
陳穆愉聲調平常,比平日少了份冰冷。
他這一問,沈歸舟立馬想起剛纔夢中的畫面,臉色不是太好,“嗯。”
她不說話,陳穆愉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突如其來的安靜,讓陳穆愉意識到自己的反常,一時有些尷尬。
沈歸舟倒是沒有注意這些,見房裏已經點燈,窗外一片漆黑,便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陳穆愉隨口回答,“過了戌時了。”
沈歸舟震驚,“啊,這麼晚了,我睡了這麼久嗎?”
陳穆愉看着她沒有說話。
忽然,一陣奇怪的聲音響起來,沈歸舟有些尷尬地捂着肚子看着陳穆愉傻笑了一下。
他看了她一眼,“起來用膳吧。”
話音未落,已經轉身走人。
聽到喫飯,沈歸舟立馬從牀上爬起來,頭髮都不梳,扯着裙子跟了上去。
初荷就在外面站着,聽陳穆愉說傳膳,立馬吩咐人將早已做好的飯菜端了上來。
沈歸舟餓得狠了,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夾着一塊雞肉吃了一半,發現初荷正在給陳穆愉佈菜。
陳穆愉眉頭緊皺,似是不悅。
“下去。”陳穆愉如是吩咐。
“奴婢伺候大人用膳。”
初荷膽子挺大,沒有立即走。
還未被人違逆過的陳穆愉看着那不經允許落在他碗裏的菜,眼神越來越冷。
沈歸舟感受着突然變冷的空氣,在心裏稱讚着初荷,果然是無知者無畏。
她快速將雞肉消滅,拿過初荷手裏要給陳穆愉盛湯的碗,“這裏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不大的聲音裏有着不容置疑的氣勢。
初荷心生不滿,還想拒絕。
一擡眼對上沈歸舟沒有情緒的雙眼,嚇了一跳,最終還是囁嚅着退了下去。
青菜豆腐湯,美名翡翠湯。
沈歸舟盛了碗給陳穆愉,“這湯看起來不錯。”
隨後自己就又坐下來和雞肉戰鬥。
若是換了平時,沈歸舟必定是要好好欣賞美人喫飯的,說不定還得獻點殷勤。但現在她着實有些餓,暫時顧不上這些虛頭巴腦的事情。
陳穆愉看着那湯,腦海裏冒出她第一次給他遞烤肉時的場景。
那時他嫌她太過諂媚,今日……
他喝了一口,眉頭微皺。
竟是甜的。
他拿起筷子,每個菜嚐了一遍,竟然都是甜口的。
這纔想起,川洛人都喜甜口,平日做菜也多是甜的。
至於這幾日赴宴,怕是嚴謙等人都是讓人特意按他們的口味做的。
他不喜甜食,又加上已經用過膳,乾脆放下了筷子。
偏頭見沈歸舟喫的正歡,便問她,“你喜喫甜?”
沈歸舟正在喝湯,順口接話,“不喜。”
陳穆愉看鬼一樣看着她,不喜還喫的這麼香?
沈歸舟不知他心中所想,偏頭見他已經放下筷子,有些詫異,“你不吃了?”
他好像都沒怎麼動筷子。
“在嚴府喫過了。”
原來如此。
“哦。”
沈歸舟沒再多想。
至於他去嚴府幹什麼,他今天干了什麼,她也沒興趣問。
咬着調羹的她又喝了一口湯後,也不再動筷。
一個大男人就喫那麼點,讓她這一個女人怎麼好意思喫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