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長恨歌 >第 143 章 弔唁
    乾元宗的人趕到福瑞客棧時,樓鏡正扶着餘驚秋在院子裏走路。

    餘驚秋腿上的傷恢復得最快,韞玉囑咐她不宜久坐,她便在院子裏活動。

    她自己一人也能行動如常,但樓鏡仍然要扶着她,也不是爲着說什麼話,只是鍾愛兩人在一起閒遊,一步步踏過時光,而且樓鏡也喜歡兩人之間光明正大的溫存。

    一行人見到樓鏡時,都怔了一怔,似乎還未從她是叛徒的身份裏緩過神來。

    狄喉先喚了一聲:“宗主。”目光再看向樓鏡。此時樓鏡也正看過來。

    師兄妹倆都不是心事百轉千繞,有話藏着不說的人,可面對着對方,卻拘謹地似鋸了嘴的葫蘆,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這是兩人自死人莊後的第一次見面,當初因“雲瑤之死”,二人決裂動手,還能記憶清晰,這無法不令得兩人心中生出芥蒂。

    只這芥蒂並不來自於埋怨痛恨,而是愧疚自慚。

    兩個人缺了釋懷一笑的契機,以至於久別重逢,無言以對。

    倒是陸元定要自在些,將她叫到了一邊,目光柔和端詳她的面孔,“樓彥做的那些事被揭了個乾淨,你的冤枉,衆人終於明白,但師叔知道,這遲了太久。”

    樓鏡認真說道:“是啊,八年多,太久了。”

    “只怪師叔,那時候回來的太遲,甚至後來對你生出懷疑,對調查你出走的真相心生懈怠,否則……”

    “師叔,君子論跡不論心,你所做所爲無可厚非,樓鏡不會怪你。”

    陸元定看了她一眼,微笑道:“你長大了,穩重了很多。”

    樓鏡看向陸元定,忽然傷感,輕聲道:“師叔也變了,鬢間生了好多白髮。”

    “人到了這個年紀,是尋常事。”陸元定嘆息一聲,“我到今日還記得當年臨行前,和你爹的談話。山君性子太軟,郎燁太迂,狄喉太直,瑤兒散漫,你太倔,你爹擔心自己大限將至,再無人庇護你們,你們無法獨當一面,但是天資又卓異,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笑話他杞人憂天,誰知道你們命中真有這一劫。山君雖硬了心腸,雷厲風行,卻落了一身傷,你已知道沉斂,卻在外流落這麼多年,還有阿燁和瑤兒……別說你爹泉下有知,就是師叔想起來,也心疼。”

    “師叔……”

    “鏡兒。”陸元定柔聲道:“如今只有你們三人了,更該珍惜彼此。我想你在外多年,也能體悟情意得來不易。山君爲了能讓你歸宗,不惜向我和你吳師叔下跪,情願不要那個宗主之位。你也不是孩子了,不要再總似少時和她爭鬥不休,你多多體諒她的心,她這個師姐很愛護你咧。”

    樓鏡心裏似疼似麻,又酸又熱,她瞟了眼遠處的人,對陸元定道:“師叔,我明白。我必然也如她愛護我般愛護她。”

    兩人回到餘驚秋和狄喉跟前時,餘驚秋面色嚴肅,正斂眉沉思。

    樓鏡問餘驚秋道:“怎麼了?”

    “曹莊主死了。”

    “曹泊死了?!”驟然聽聞這個消息,樓鏡驚訝之餘,唏噓煩悶不已。這個老莊主,因爲愛子之死,將她認作兇手,曾捉了她,將她囚禁蛇窟,她還未報昔日之仇,人就已經死了。

    樓鏡冷靜下來,思忖道:“我當時還奇怪,曹泊也在宴會上,要是見到了我,早不管不顧的追殺過來了,但直到我在竹林和衆人交手,你趕過來,都未見他蹤影。他怎麼死的?”

    餘驚秋道:“在宴會上被飛花盟埋伏的殺手所害。”

    樓鏡冷笑一聲,“這若不是謠言,便是另有隱情。”

    陸元定疑惑道:“怎麼說?”

    樓鏡反而看向餘驚秋問:“你怎麼看?”

    餘驚秋道:“曹泊的劍法比師父的也是難分勝負,這些年只怕又有精進。飛花盟的人下毒的計謀被鏡兒攪了,沒有得逞,事先設下的各種埋伏也被鏡兒揭穿。宴上衆人被鏡兒激起警惕戒備心,飛花盟又失了動手先機。當時在清泉道觀,羣豪匯聚,曹泊更不是孤身一人。如此種種,曹泊最終卻在清泉道觀死於飛花盟之手,實在蹊蹺。”

    樓鏡問陸元定道:“師叔,曹泊死於飛花盟手中這一消息是從哪裏傳出來的?”

    陸元定問道:“少莊主柳卿雲親口所言,曹柳山莊的已經報喪了,宗主,我們要不要派人去曹柳山莊弔唁?”

    餘驚秋方才就在心中想這一件事,曹泊在這時候不明不白的死了,令她心驚,飛花盟蠢蠢欲動,而這時候各大門派卻紛紛出事,不是湊巧,而是有人在暗中設計。

    那隻大手正在操縱棋盤,真人甚至連面也未露。

    餘驚秋凝視樓鏡,“事出反常。”

    樓鏡回望餘驚秋,“一探究竟。”

    餘驚秋和樓鏡回屋時,路過飛天鼠的房間。門吱呀一聲,打開一條縫隙,飛天鼠站在後面,從縫隙中看向餘驚秋,小聲地問:“你們要去曹柳山莊麼?”

    樓鏡意味不明道:“嗯?”

    飛天鼠接觸到樓鏡的目光,往後瑟縮了一下。

    餘驚秋拍了拍樓鏡的手背,示意樓鏡不要嚇她。餘驚秋往前挪了挪,擋了樓鏡半步。

    “我剛纔在樓上,看到你們在院子裏,聽到你們說要去曹柳山莊弔唁。”飛天鼠細聲細氣,原本膽子就小,被嚇之後,這畏畏縮縮的毛病更嚴重。

    “你姐姐的事,我會藉着這次機會一併查清,你不必擔心。”

    飛天鼠低頭扭着手指,似有話說,卻又久久不開口。直到餘驚秋和樓鏡要離開,飛天鼠叫住餘驚秋,說道:“你不要去。”

    餘驚秋止住步子,探究地看着那道縫隙中露出的小半張臉,“爲什麼?”

    “他……他是個魔頭!是他殺了曹泊,你不要去,他會害你的!”

    飛天鼠沒有指名道姓,餘驚秋和樓鏡卻都知道這個“他”說的就是柳卿雲!

    兩人對視一眼,難掩錯愕,卻又隱隱在意料之中般,心中平坦順暢地接受了。

    樓鏡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他行兇的樣子,被他發現,他要殺你滅口,所以你怕成這樣。”

    飛天鼠縮在門後,因爲恐懼而目光晃顫,顯然是被樓鏡說中。

    餘驚秋和樓鏡回到房中,正趕上韞玉來送藥。韞玉囑咐幾句便離去,樓鏡將人送出去,轉回來輕輕闔上門,說道:“柳卿雲只怕是已經淪爲了丘召翊的棋子。若不借飛花盟的手,以他的能力,就是背後偷襲,都殺不了曹泊。曹泊可不是曹如旭!”樓鏡目光陰冷,咬着牙說了最後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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