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迎門的小廝飛快進去通報，另外有人將方沐帶了進去。
“方公子，您裏邊請。”
整個過程都客客氣氣的。
還沒走幾步，迎面飛快跑來一個人。
正是李家的管家。
“方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這份客氣讓方沐微微有些不適。
“李管家，你我之間也算熟悉，不必如此。”方沐擺手道。
“那怎麼行？”李管家臉色一變，大驚道：“如今這個時節人人自危，整個屏蘭州都不安生，偏偏我嘉虞縣安安穩穩，彷彿世外桃源一樣，百姓安居樂業，誰心裏都清楚，這都是多虧方公子照拂，說您是嘉虞縣的守護神都不爲過，哪敢對您不尊敬？”
“額......”
一番話說得方沐十分不好意思，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能勉強推脫。
“管家謬讚，謬讚。”
“方公子太客氣了！”李管家一邊帶路一邊說道：“如今嘉虞縣內，家家戶戶都立上了您的生祠，百姓日日焚香供奉，我家老爺還聯合了幾位士紳，有意出資爲您建立一座廟宇呢，已經上報給了林縣令，只要縣令大人點頭，那便可爲您塑造金身。”
這話說的方沐心頭一驚。
生祠？
還要建廟？
真把我當神仙了？
而轉念一想，他算是知道了自己這段時間神魂之力提升的根源所在了。
衆生念力加身！
他當日在縣衙內一番言論，不論真的也好，假的也罷，縣裏百姓都當成了真的，而家家戶戶給他立生祠，當作神明一樣膜拜。
無形當中增加了他的神魂之力，但是......
生祠他或許可以接受，畢竟只是念力匯聚，對神魂來說是潤物細無聲的滋養，但若是建廟，真的塑造金身，那根本就變了。
念力變爲信仰之力，雖然可以加速修行，陽神一道也有不少門派在利用信仰之力修行，卻也都是暗中樹立起一個形象，圍繞一個所謂的神建立起教派，還要過着東躲西藏的日子。
大昭對信仰方面的管制也很強。
而且像是信仰之力那樣強大的提升，對神魂之體有很大的衝擊，就算有強大的道術化解，卻也不是現在的方沐能承受的！
“不可，此事萬萬不可！”方沐大驚道。
方沐心知肚明，中古聖賢讀書明道，偶有詩詞文章傳世，匯聚的也不過是念力而已，只有一朝明悟之後，纔敢開宗立派，建立一家學說廣收學子，被人稱作聖賢，而且也只能在死後建廟，繼續接受膜拜。
可以說幾乎沒有活着的生靈可以承受的住龐大的信仰之力，若是現在就建廟，方沐的神魂非被信仰之力衝散不可。
“李老爺現在何處？”方沐急忙問道。
“在書房。”李管家一臉不解神色，但也不敢多問，只好把疑惑壓在心底。
方沐聞言，也顧不上什麼規矩了，李家大宅他也算熟悉，徑直走了過去。
李管家見狀更不敢怠慢，盡力跟上，可剛到書房，敲了敲門，還沒等裏面迴音，方沐就推門走了進去。
“李老爺，建廟之事幹系重大，萬萬不可！”方沐飛快道：“我知道李老爺一番好意，但此時萬萬不可，方某還遠遠沒有到達那個境界，若是建廟，哪怕只有一縣百姓供奉，也不是我能夠承受的，而且於禮不符，若是傳出去，整個屏蘭州都會被人詬病。”
大昭一朝對建廟一事也有嚴格限制。
哪怕是當朝大儒，於國於民都有建樹，死後也只有諡號，最多進皇宮祭祀大殿配享，而沒有單獨建廟的資格，並且建廟供奉一事，也牽扯到陽神之道，更是一大忌諱。
這也是方沐最近才瞭解到的。
“方公子，您這是......”李銘祖愣了愣，但想了想之後，點了點頭：“既然方公子不願，我也不強求。”
“上茶。”
“是。”李管家轉身離開。
李銘祖在另外一邊坐下，臉色如常。
“方公子，建廟一事的初衷是爲了回報您對本縣做出的貢獻，我們幾個士紳談論之時覺得可行，便有了這個想法，畢竟以您的身份，若拿出黃白之物，反倒玷污了您。”李銘祖解釋道。
“李老爺和幾位士紳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建廟我承受不起，但黃白之物我卻承受的起，而且我也的確需要。”方沐笑了笑。
“視金錢如糞土這句話，只是爲了不要提醒學子不要被金錢迷惑捆綁，重要的是心存聖道，除此之外一切都是浮雲，畢竟諸位聖賢，教書育人也會收取束脩銀子。
錢財就是錢財，沒有好壞之分，那些敵視財富的人，才真的落了下乘，哪怕是中古諸聖，也是生而爲人，是人就有需求，這是不可避免的，但不追求奢侈和享受，夠用便可。”
方沐不是迂腐之人，不然也不會去修陽神大道，更不會那麼輕鬆的明悟自我，只是這番話和如今興起的理學有些衝突，可比那刻板到不近人情的理學，卻更容易讓人接受，仔細品來還透着一股人味，而這似乎纔是那些道理的本來面目。
李銘祖認真琢磨了一會，然後站起身來，規規矩矩的衝方沐鞠了一躬。
“方公子所言，令老朽茅塞頓開，受教了。”
說完之後，重新坐了下來。
“不過方公子賜教，老朽不能不報答，只是您不允許我等爲您建廟，老朽能夠拿出來的，也只有那黃白之物了。”李銘祖說道。
畢竟是能把生意做大的人，十分精明，知道方沐前來必然有事，所以才這麼說，不過也談不到反感。
“方公子一人獨居，而宅院甚大，方方面面都需要開銷，嗯......”李銘祖思索着。
但方沐卻打斷了他。
“李老爺理解錯了，方某此來是想請李老爺幫個忙，幫我購買一些夠年份的藥材，而且希望價格方面可以便宜一些。”
“藥材？”李銘祖愣了一下。
“我在練武。”方沐簡短道。
“嗯，老朽明白了。”李銘祖想了想，理解之後點了點頭：“老朽行商多年，藥材買賣雖然未曾涉獵，但也認識幾個朋友，縣裏也有幾人有這方面的關係，我和他們聯繫一下，不過最近商路不暢，藥材運到縣裏可能需要一些時日。”
“那一切就都麻煩李老爺了。”方沐拱手笑道。
二人剛商談完畢，敲門聲響起，然後李管家就走了進來，但神色略有驚慌，看了一眼方沐。
“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李銘祖不悅沉聲道。
“老爺，方公子......”李管家神色慌張：“出事了！”
“什麼事？”方沐眉頭一皺。
“直接說！”李銘祖跟着催促道。
“縣裏來了兩個遊學的學子，到了咱們縣裏公立的學房，開始還好好的，但聽張先生講了幾句經意之後，忽然哈哈大笑，然後一番駁斥，將張先生都給氣昏了，並且還說我嘉虞縣不過如此！”
“什麼？”李銘祖豁然起身：“居然有這樣的人？居然攪鬧公立學房？縣令大人去了沒有？”
“去了，但是遊學學子，又是辯論經意，就算態度囂張狂放，縣令大人也不好橫加干涉。”李管家回道，看了一眼方沐，緩緩道：“而且言語之中對方公子十分不敬。”
“這......”李銘祖愣住了。
眼睛也看向了方沐。
“既然如此，我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方沐淡笑起身。
心中暗道：幾天時間，等陽神同道沒等來，反而等來了幾個學子，但你們若是直接上門找我，倒還好說，去公立學房攪鬧，就不是那麼回事了，而且縣城裏家家給我立了生祠，我也該做些事情。
想到這裏，腳步加快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