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方沐覺得一陣噁心。
仔細看了看這人,自己根本不認識,他爲什麼忽然站出來,而且還說自己是他的侄兒?
可他還沒來得及問,對面張勇就沉聲開口。
“你是他叔叔?”
“正是,在下方德,正是方沐的叔叔。”滄桑男子開口道:“這件事是我們不對,我替他給您賠禮,還望您能網開一面,饒了這個孩子。”
說着,他還轉頭看了一眼方沐,滿眼的焦急神色。
“還不快認錯?”
“張將軍是個寬宏大量的人,你趕緊道歉,他不會和你一個孩子一般見識的,快,聽話。”
如果說之前方沐只是有些反胃,現在他卻覺得自己有些氣血上涌,甚至有一股衝動,想要直接殺了這個叫做方德的傢伙。
“別動。”瑾萱低聲開口,“這裏有問題,沒那麼簡單。”
說着,她輕輕拉了一下方沐,然後問道:“你說你是方沐的叔叔,有什麼證據?”
“證據自然是有的,但現在卻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方德飛快說了一句,然後帶着幾分嚴厲,對方沐催促道:“你還愣着幹什麼?難道惹了這麼大禍,低頭道個歉都不行嗎?”
方沐一陣氣悶,哪怕二人之間真有這麼一層叔侄關係,但實際上只是兩個完全陌生的人,而方德忽然跳出來,對着自己指手畫腳,這讓他完全無法接受。
他現在只有揮刀的衝動,但想要動手,卻發現自己的手腕被瑾萱死死的抓住,側頭一看,瑾萱微微搖了搖頭。
“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說。”
方沐深吸一口氣,看向方德。
“我的事,跟你沒有關係。”
“怎麼可能沒關係?你可是我的侄兒啊。”方德擡高聲音,然後又壓了下來,聲音之中帶着無奈:“當年我離家出遊未歸,家中之事我也沒有幫上忙,是我有愧於方家,你這麼多年受了不少委屈,你不認我這個叔叔,也是情有可原,我不怪你。
按理說,多年不見,我對你也沒有什麼幫助,我的確沒有資格說你,但是眼下這個情況,我這個叔叔不能讓你一錯再錯下去,你的確有本事,有能力,但你能打一個,能打十個,能打一百個嗎?
而且這件事,拋開誰對誰錯不談,畢竟是你傷了人,做的未免太過分了。”
拋開對錯不談?
太過分了?
別說是方沐,就算是保持冷靜的瑾萱,也覺得一陣噁心,差點就鬆開手掌,不制止方沐了。
到底是從哪鑽出這麼一個玩意兒來?
這是什麼奇葩邏輯?
“方沐,你就聽叔叔這一次,道個歉,先表明態度,剩下的事情,可以慢慢談,而且這些大人都是有身份的,不會太過分的。”方德繼續勸說。
方沐冷着臉,沉默不語。
而對面人羣之中,忽然有人開口問了一句。
“方沐?難道你是那個書生方沐?”
話說的有點彆扭,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是我。”方沐點了點頭。
衆人沒有懷疑,方沐的名聲這些人也都聽過,而且不把屏蘭書院放在眼裏,做出什麼事情也都不奇怪,而且他們多多少少也都聽過,州牧鄧泰很看好方沐,所以也不好結怨。
想到這裏,身份較低,還有明哲保身的人,就起了離開的心思,悄悄挪了挪身子。
“且慢。”張勇低聲道:“方沐的確不好惹,但他這位叔叔是個講理的人,而且也是方沐唯一的長輩,他不能不敬。”
一句話出口,衆人反應過來,都是聰明人,立刻就有了算計。
難道長幼尊卑還不能讓這個狂生低頭?
想到這裏,衆人都停了下來,但也都沒說話,而是靜待事態發展。
她知道這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人,可以給方沐帶來莫大的壓力,踮起腳尖,湊到耳邊飛快開口。
“幕後把這裏的一切都算計在內,用尊卑關係來壓你,而這些偏偏是聖人提出的,是天下最大的規矩,而你此時若是不認,便是推翻聖道,這不是你聖人弟子該做的事情,可你一旦因爲此事低頭,又與你的道不符,會損傷心境。”
說完,瑾萱長嘆一聲。
“算計人居然能算計到這個地步。”
方沐沒吭聲,可他同樣清楚。
而現在的局面,他不論怎麼去選擇,都必定會有損失。
他的確不在乎名聲,但若是他冒天下之大不韙,砍死這個方德,就染上了污點,那他就不能再和鄧泰合作。
對付屏蘭書院少了助力還是小事,關鍵是嘉虞縣和虞村的百姓,那些對他信賴,甚至將未來生活都寄託在他身上的淳樸之人,也會因此受到牽連。
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沉默之中,一陣馬蹄聲響起。
“籲。”
林路翻身下馬,高呼道。
“公子我回來了!”
但聲音未落,他就明顯的感覺到了這裏的氣氛不對。
“方沐,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呢?趕緊道個歉,不管有什麼後果,叔叔和你一起承擔!”
方沐仍舊無語,而這也是他第一次拿不定主意。
兩條路,一個都不能選,而一直不吭聲,也不是辦法。
心緒波動越來越大,若是繼續下去,心念不通,損傷的可不只是文道修爲,而是陽神修爲。
而就在此時,一道清脆之中帶着幾分戲謔味道的聲音響起。
“一直憋着不能釋放,的確是挺難受的哈。”
方沐聞聲,猛地一轉頭。
陳卿!
她不是在修補神魂嗎?
而隨着問題,還有瑾萱驚訝的聲音。
“陳卿姐姐!”
“瑾萱也在啊,你們怎麼認識的?”陳卿說着,走了過來,看了一眼方沐,微笑道:“何必這麼愁眉苦臉的呢?我幫你殺了他,怎麼樣?”
方沐一愣。
“我來的不算早,但正巧看到了最精彩的一幕,嗯……讓你喫癟的一幕。”陳卿巧笑說道。
方德臉色不變,轉身道:“這位姑娘,我不知道你是誰,但這是我們家的事,而且這事方沐做的的確過分,我只是……”
陳卿顯然不想聽這些廢話,手腕輕輕一抖,一枚石子就被她丟了出去,精準的扔進了方德的嘴巴里。
“話太密。”
陳卿撇撇嘴,然後看向方沐,立刻換上了笑容,高挑的身子微微一彎,湊得很近,二人臉龐相距不過三寸。
“爲了感謝你對我的幫助,今晚我給你撐腰。”
說完,陳卿站直身子,眼睛死死的盯着方德。
“其實我都看明白了,你這個傢伙不就是仗着長輩的身份欺負人嗎?什麼長幼尊卑啦,不管長輩的說法對不對,只要反抗就是不孝啦,會被人唾棄,但是像你這麼煩人的長輩,留着除了噁心人,還能幹什麼?”
“你……”方德頓了頓,這一幕完全出乎意料,但緩了口氣,還是強撐着開口道:“難道你在家裏就是這麼對待長輩的嗎?”
“我家裏可沒有你這樣噁心人的長輩。”陳卿明眸皓齒,笑得十分燦爛,但就是透着一股森寒味道:“方沐和瑾萱呢,有天然的思想包袱,想殺你卻不能殺。
但我可沒有哦,我猜你應該不知道,我叫陳卿,是一個出身西域的蠻夷,說的再準確點,叫做不通王化,殺你,純粹是因爲看你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