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高呼傳來,屏城之內聽得清清楚楚,所有人的神經都被牽動。
這是一個註定無眠的夜晚。
方沐淡笑着,單手握劍,身後跟着程玉和程珏,三人同時走去。
街道上出現了很多人,他們都是前來祝賀的書院的建院紀念,但此時卻都在注視着方沐,只因屏蘭書院地位太高,雖有人挑戰,但每一個都沒能活着走出來。
“他就是方沐嗎?”
“果然是一位青年才俊,但可惜了啊。”
人羣中有人低聲說道。
“誰說不是呢,這屏蘭書院建院多少年了,歷經風雨而不倒,想當年水東書院鼎盛之時,甚至隱隱壓過屏蘭書院一頭,但結果卻還是敗了。”
“不但沒能壓制住屏蘭書院,甚至還被反超,而且無數弟子登山,想給水東書院掙回面子,但結果卻全都死在了路上,而水東書院如今雖然還在屏蘭州排名第二,但早就沒了往日的威風,今非昔比了啊。”
“是啊,這條登山路,壓力深重,危機四伏。”
“我看啊,這條路上恐怕又要多出一具屍體了。”
“可惜了。”
衆人一言一語的說着,對着這條登山之路的忌憚和艱難,還有對方沐的質疑表露無遺。
而方沐一路走去,路上之人都對他投來惋惜的目光。
“公子……”程玉緩緩開口。
“怎麼了?”方沐回頭問道。
“這些人太可惡了,竟然對公子一點信心都沒有。”程玉不忿道。
“這不正常麼?屏蘭書院早已深入人心,而我就算有些名聲,但也不過是後起之秀,更何況有些東西一旦被人認定,那就難以撼動。”方沐一邊走着,一邊輕聲說道:“而且我也不是爲了打破人們心中的成見纔來的。”
此時三人已經接近山腳,山下已經擠滿了觀看的人,看見方沐三人前來,衆人臉色一變。
“終於來了!”
“近年來第一個敢挑戰屏蘭書院的登山者。”
視線伴隨着話語聲,全部都以方沐爲中心匯聚,無形之中形成了一股壓力。
方沐看了看這些人,月下美人在手中反握,微微拱手。
“此山難登否?”
聲音傳出。
衆人緘默。
方沐沒理會,擡頭看向山上。
一條登山路後,是燈火通明的屏蘭書院,裏面有書院的院長,師者,還有無數弟子。
這些人裏沒有一個不想將方沐除掉。
而登山路上,這些人也絕對會藉機行動。
路,必然是難行的。
但是……
“方沐只求心念通達!”
“屏蘭書院如何待我,我便十倍報之!”
說完,他堅定的向前邁出一步。
“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
一句詩出口,衆人臉色一變。
這個時候,還有心情做詩?
難道就沒有感受到這龐大的壓力嗎?
衆人心中疑惑時,方沐邁出第二步。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詩文繼續,讓衆人心中的所有想法,全都被按捺下去,他們很好奇,方沐到底在想什麼,又要做什麼。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衆人細細品味。
“閒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
方沐聲音再度傳出,而此時,他一隻腳已經踩住登山第一級臺階。
一股龐大的壓力立刻向他襲來。
衆人都死死的盯着。
卻聽方沐微微一嘆。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所有人臉色一變。
“感受到壓力,準備放棄了嗎?”
“這似乎也沒什麼吧,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啊。”
人羣中響起兩道聲音。
“可剛纔他可不是這麼說的,大開殺戒的時候多威風,這剛剛到了山腳下,踏上去一隻腳,就退縮了?”
“那又如何?誰會分不清臉和命那個重要?”
這句話說出了許多人的心聲,而與此同時,也表達出了這些人對方沐的不認可。
程玉和程珏二人氣得臉色彤紅,對所有人怒目而視。
可方沐卻擺了擺手。
然後整個人氣勢猛地一變,眼神明亮。
周身忽有大風起。
方沐再度開口。
“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短短的一句詩,傳到衆人耳中,同一時間想起了一個詞。
氣勢磅礴!
再度看向方沐,少年還是那個少年,但卻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副樣貌。
“自信,倔強,對理想的堅持,還有……”
一人說着忽然一頓,他無法完全理解方沐身上覆雜的氣勢。
但就在身邊,有一位一直未曾開口的人,此時長嘆一聲。
“信念!”
“他對自己所做的一切,沒有動搖,沒有懷疑,而這,纔是屏蘭書院懼怕的地方!”
“方沐不尊屏蘭書院,不是因爲看不上,而是他清楚的知道,他要走的是什麼道路,屏蘭書院掌控屏蘭州文道,自然不能允許這種人若是成長起來。
更何況方沐的獨樹一幟,必會被無數青年人奉爲偶像,到時候模仿者衆多,會動搖屏蘭書院,所以纔要提前將危險扼殺在搖籃之中!”
聲韻低沉,傳入衆人心裏。
而方沐未曾理會。
這話也對也不對,因爲這是別人的理解,而且也只是限於此時此地,只憑這一件事對他形成的理解。
但方沐沒有去糾正。
旁人如何看他,他並不在乎。
微微一笑。
人羣中卻響起一聲驚呼,手指着登山入口。
“你們快看!”
衆人的視線匯聚過去,才發現方沐已經站在了臺階之上。
龐大的壓力襲來,對他毫無影響。
“程玉,程珏,隨我登山。”方沐回頭說道。
“是!”姐弟二人異口同聲的答應下來。
堅定的站在方沐身後。
三人先後拾階而上。
“我在這裏感受到了身後的文道氣韻,但是……”方沐說着微微搖了搖頭:“但並不純粹,這裏麪包含了太多其他的東西,無數人將學習文道當作跳板,然後去追尋自己的目標。”
“可這樣有什麼不對嗎?”程珏忽然開口問道。
“程家未破之時,家中就有許多哥哥姐姐,有的學文,有的學武,但都是爲了得到比如地位,實力,尊重等等纔去花工夫去學的,單純因爲興趣去鑽研文武兩道的人,一個都沒有。”
方沐回頭,看了看程珏。
“不能說不對,但放在書院之中,不該如此。”方沐低聲道:“書院本就該純粹,而這些裹挾在內的情緒,雖然讓這裏雖然文道氣韻變得渾厚,但實際上已經有了腐朽的味道。”
“簡而言之,屏蘭書院的底蘊,已經被自己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