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喝點。”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瑾萱聞言,忽然擡起了頭,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這話是你一個釀酒的人該說的嗎?不怕被人知道了,影響你的通仙的銷量?”
“一碼歸一碼。”方沐沉聲道:“而且你現在變得也不太像你了,那個果敢直率,勇往直前的纔是你。”
“不撞南牆不回頭嗎?可這有什麼用?”瑾萱神色寂寥,沉聲道:“家裏的消息,讓我立刻回去,說幾位姨娘替我選擇了夫婿,生怕我繼續練武,讓她們的寶貝兒子失寵,但就那幾個廢物,呵呵!
原本我也沒太在意,畢竟我練武有父親的許可,儘管沒有學到父親自創的絕世功法,但也學習了得自玉皇頂的一門武功,也算是一流功法,但這一次,我父親不知爲什麼,竟然點頭同意讓我成親出嫁。”
說着,她擡頭看了看方沐,又看了看陳卿。
“我又能做什麼呢?反抗嗎?反抗我的父親?還是留在這裏?都不行啊,他的意志,沒幾個人能反抗。”
方沐想說點什麼,但他需要注意言辭,不然就有挑撥之嫌。
“既然你家裏叫你回去,你還是先回去的好,至於你家中的形勢,我說不上什麼,但有一點,希望你能記住,不要因爲困難,忘了你想要做什麼。”方沐整理好語言,緩緩開口。
“成親其實不會影響你練武,而且不論你想要繼承家中武勳,還是想不被約束,只要你有這個念頭還在,就不要停止,性別其實也代表不了什麼。”
“是嗎?”瑾萱喝了口酒,低着頭,顯然這些話對她來說有些空洞,並沒有打動她。
方沐不願看她這麼沉寂下去,想了想,霍然起身。
“你要幹什麼?”陳卿疑惑問道。
“寫點東西,就當給瑾萱送行了。”方沐說着打開房門,高呼一聲:“小二,拿文房四寶來!”
瑾萱一邊喝着酒,一邊好奇的看着方沐。
不多時,紙筆送了上來,方沐看了看,這裏沒有書案,桌子也被酒菜佔滿,乾脆就在凳子上把紙張鋪開,人蹲在地上,筆已經沾滿了墨。
深吸一口氣,略作沉吟之後,落筆於紙上。
“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抒聲,惟聞女嘆息。”
大名鼎鼎的木蘭詩,被方沐一字字的寫了出來。
而隨着他動筆,一身文道之氣,開始翻涌而出,並且隨着他的繼續,開始向外擴散,而其中還蘊含着道道紫氣之意。
動靜大了起來,陳卿和瑾萱都帶着好奇,走了過來,認真觀看。
“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旦辭爺孃去,暮宿黃河邊……”
陳卿和瑾萱看着,漸漸的愣住了。
被木蘭詩中描繪的替父從軍的場面吸引,而且方沐文道之氣的浸染下,筆下的場景彷彿活了過來一樣。
方沐也是越寫越快。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木蘭辭全部寫完,文道之氣更加澎湃洶涌,整座屏城都感受的一清二楚。
最後他又提筆補了一句。
“方沐書,贈與瑾萱。”
“這是……”
瑾萱有些發愣。
“這是送你的。”方沐站起身來道:“雖然這裏寫的是替父從軍,和你的情況不盡相同,而我寫出來,也只是一個折中的辦法,你不再沉寂,同時提醒你,記得自己想做什麼,不要輕言放棄,成親和性別真的不能代表什麼。”
如果易地而處,是方沐的家裏讓他放棄追求,和一個不熟悉的人成親,他絕對會激烈反抗,但瑾萱不是他,他也不能勸一個女孩子去做這種事。
寫出木蘭辭,說是折中的辦法,但更多的卻是安慰,方沐不想看瑾萱這麼無精打采下去。
“我明白了。”瑾萱想了想,臉色恢復了一些,小心翼翼的收起來,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我現在是真有點捨不得了。”
“有點捨不得嘉虞縣那幫讀書習武,像是猴子一樣上躥下跳的孩童,捨不得那些淳樸的百姓,還有……”
瑾萱說着,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方沐。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無爲在歧路,兒女共沾巾。”方沐擺了擺手道。
他是不太喜歡這種哭哭啼啼的分離場景的,笑了笑後語氣帶着幾分輕鬆之意。
“今日分別又不是永別,玉京城是天子腳下,大昭第一名城,我怎麼說也會去看看的。”
“是嗎?”瑾萱臉上終於帶着幾分喜色:“你會來玉京的,是嗎?”
“當然,但什麼時候說不好。”方沐自然而然道。
“沒關係,沒關係。”瑾萱飛快道。
轉回身又喝了幾杯酒,神色恢復正常。
而此時卻響起一陣敲門聲,緊跟着,響起一位老者的聲音。
“小姐,時間到了。”
而說完之後,也不管那麼多,直接推開了房門,老者的衣衫十分低調,卻隱隱透着不凡,可惜上了年紀,一雙眼睛微微有些渾濁。
老者的眼睛在屋子裏轉了一圈,似乎有些視物艱難。
看見陳卿也在屋中,連忙躬身彎腰。
“不知聖女也在這裏,老朽唐突了。”
“無妨。”陳卿擺了擺手,然後問道:“我和瑾萱妹妹還有些話說,不知可否再多留一會?”
明顯的詢問語氣,讓方沐微微一愣。
陳卿是瀚海龍庭的公主,是大昭的聖女,地位尊崇,而她現在對明顯是僕從的老者,居然用上了詢問的語氣。
而方沐的疑惑還未消散,就聽見那老者搖了搖頭。
“聖女見諒,這時間是我家侯爺定下的,歸家也有期限,不能耽擱。”
竟然乾脆利落的拒絕了?
方沐更是喫驚,而陳卿卻沒有什麼不悅之色。
“治家如治軍,嗯……”她沉吟一聲,然後出了口氣道:“也沒什麼,回玉京再聚也是一樣的。”
“多謝聖女體諒。”老者說着,又催促道:“小姐,該啓程了。”
“催什麼?我知道了!”瑾萱不滿的嘟囔着,轉頭又問了一句:“方沐,你會來玉京的,對吧?”
“啊?”方沐因爲這情況一時沒回過神來,琢磨了一下,才點了點頭:“會的。”
“那就好。”瑾萱燦爛的笑了起來,輕快的走了出去。
老者側身讓開,還順手關上了門,但在這一瞬間,方沐察覺到這老者渾濁的眼中,隱隱的迸發出兩道精光。
意思也十分明顯。
警告!
“這老頭……”方沐嘟囔了一聲。
“不好惹,雖然也不是殺不掉,但他的主子,也就是瑾萱的父親,很不好惹。”陳卿深吸一口氣,看了眼方沐,沉聲道:“這裏面的水很深。”
“嗯……”方沐沉吟一聲。
現在他倒是有點好奇了,但還沒來得及問,又有一道敲門聲傳來。
“咚咚咚……”
“聖女,方公子,州牧大人請二位前去,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