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天驕看着方沐，神色各異，而金嬌眼中閃爍着清晰的恐懼，御蒼穹牙關緊咬，瞪着眼睛緊緊盯着方沐。
剛纔含怒一擊，被郎雪攔了下來，現在是不會再打了。
“好了，好了。”晉王適時開口，“各位天驕之間早就相熟，但卻也沒想到，居然還有這麼深的瓜葛。”
而說到這裏，他輕輕敲了敲桌子，一身氣血之力微微一動。
“不過此地是本王的宴會，並不是爭鬥之地，愛恨情仇什麼的暫且放下，方兄與郎小姐，還請入座。”
晉王期待招攬天驕作爲幫手，並且禮賢下士，也不以‘本王’自稱，但卻不代表他會處處縱容。
“好。”方沐點了點頭。
並沒有多說什麼，但是在剛纔的一瞬間，從晉王剎那涌動的氣血來看，已經穩穩站在武聖境界上，並且還是真正的武聖！
雖然不能確定是在哪一個階段，但是單從境界上來說，他已經冠絕全場！
“在場的天驕之中，和我動過手的韓成雖然不在這裏，但他和嬴天下都沒能突破到這個境界，雖然能勝過那些尋常武聖，但卻是因爲根基紮實，尋常武聖的修行又有謬誤，此消彼長之下才佔據了優勢。”
“這位晉王如此強大，其他幾位皇子……”
“算了，以後再說，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好，殺了御千絕，突破境界再說。”
方沐心裏心思電轉，臉上卻不動聲色，拉着郎雪走了過去，杜申跟在身後，姜修則是帶着魏閒在另外一張空閒的桌子上坐了下來。
但剛剛坐下，郎雪就要把手抽回來。
“別動！”方沐沉聲開口。
本着做戲要做真的原則，側頭過來，滿眼盡是寵溺之情：“手有點涼，我給你捂捂。”
霸道和溫柔交融，郎雪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泛起一絲別樣的情緒。
“霸道女，人家郎情妾意，要不你就還是退出吧。”嬴天下開口道。
“你給我閉嘴！”御蒼穹冷聲說着，坐了下來。
她雖然動了氣，但並不是蠢人，平復下來之後，很快就捋清了方沐的意圖。
那些話可以忽略不計，最主要的還是雙方的冤仇，畢竟根本無法化解，不過是藉着這個機會挑明瞭，而且自己在剛剛的交鋒之下，直接被帶偏了，徹底的落了下風，剛剛修復的道心，再度出現了一絲細微的裂痕。
但看了一眼方沐和郎雪，臉上忽然出現了一絲森冷的笑意。
方沐立刻就察覺到了，擡頭看了過去，心中猛地一跳。
“就算她反應的快，立刻隱藏了下去，但我還是在那眼神中看到了一絲陰毒。”方沐心中一動：“甚至讓我感覺到了一絲危機感。”
“她做了什麼嗎？”
方沐眉頭緊皺，藉着給郎雪搓手的機會，低下頭來，心中飛快思索。
“各位都是我大昭的天驕，而我修武道，所幸有些天賦，在戰場一番磨礪，軍帳之中攢下了不少賊首，修煉到如今的境界，但卻很難再進一步，不知各位可有什麼建議？”晉王開口問道。
一聲詢問，看似隨意，但真實目的卻是在試探衆天驕的深淺，畢竟在場之人的出身，不是一流勢力，就是隱世家族，不然就是妖仙之後，聖地傳人，哪怕是方沐一介散修，到了如今也都不缺功法。
可修行到了現在的境界，功法已經排在了次要的位置，真正重要的是理解，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修行之路。
“飛煌不必如此客氣，這裏是逆天宗之中，並不是我大昭的朝堂，我是以武者的身份和各位探討修行之路，不必在乎身份。”晉王揮了揮手，沉聲道：“我名姜宇，各位不必拘謹，直呼便可。”
“那我便稱閣下爲姜道友。”飛煌輕聲開口。
姜宇點了點頭，然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姜道友修武，並且一直在軍中，依我看，想要繼續突破，還要在沙場上征戰磨礪才能突破。”
滑頭。
衆人心中都升起一個念頭。
話說了等於沒說。
不過讓衆天驕沒想到的是，一聲佛號忽然響了起來。
“阿彌陀佛。”
正是碑林寺的惠真，衆人也都看了過來。
“惠真師父有何指教？”姜宇問道。
“指教不敢當，在貧僧看來，晉王若想再進一步，需要止殺。”惠真開口道；“不然罪業加身，很難再進一步！”
“止殺？”姜宇想了想，搖了搖頭：“我的確殺了不少人，但殺的每一個，都是我大昭的罪人！”
而說到這裏，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
“我年少時便入軍中，駐紮在邊關苦寒之地，親眼所見那裏的百姓生活清貧，春種秋收只爲果腹，但每年仍要受到侵犯，我大軍開動阻殺韃子兵，儘管血戰不退，卻仍有大昭的百姓被韃子所殺！
農田被踐踏，女子被掠奪，幼童甚至被烹煮食用，面對這種兇殘的敵寇，哪怕罪業加身，本王只嫌殺的不夠多，殺的不夠狠！”
“阿彌陀佛。”惠真聽了，沉思片刻，開口道：“晉王所說乃是實情，但對韃子來說，他們若是不如此，也活不過冬季，老弱也會死亡，殺戮並不是長久之計，若能止殺，雙方百姓都能獲得平安長久，此乃大功得，晉王來世也會有一份善報。”
“俗語有言，將軍難免陣前亡，修爲再高，仍有死亡的可能，而且將軍一身殺孽，死後必入地獄受苦，受烈火煎熬，如今的瓶頸，或許是在冥冥之中提醒晉王，不要再造殺孽。”
“保家衛國之人哪怕身死，但仍舊會被人祭奠，萬萬人祭拜之下，只要一點真靈不昧，亦可化身爲神祇，位列仙班，繼續守護黎民百姓，你佛教之中也不是沒有這樣的存在，還是少用地獄來嚇唬人。”清虛派靈虛子反駁道：“何況今生事，今生了，哪能算到下輩子去。”
佛講修來生，道家修今世，兩種觀念一直存在衝突。
雖然在衆多天驕之中二人是身份類似，很長時間都站在一起，平日裏也有談論，但說到如此關鍵之處，仍舊會互相反駁。
不過對在場之人來說，他們傾向於靈虛子的說法。
但對普天之下的百姓來說，今生已經夠苦的了，多做些好事，下輩子獲得舒服點可能是爲數不多的追求了，而這也大昭百姓尊奉佛教的原因。
而此時這裏的環境，因爲一僧一道的辯論，已經有些變了味道。
“方沐，我的好師弟，你不說兩句嗎？”御蒼穹忽然開口，調轉了衆人的注意力。
而此時的方沐，還在給郎雪搓手，偶爾還哈一口熱氣，聞言回過神來，略帶茫然之色看了看。
“說啥？”
“哦，我跟郎雪兩情相悅，一見傾心，情比金堅，同生共死……”
“換話題了。”郎雪立刻打斷道。
但那一份冰冷，在不經意間融化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