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轎中女子何人 >第5章 避禍
    外頭重重的關門聲,兩個獄卒拖着個人進來,在我對面牢房前停下,我半爬起看着他們,他們把一個身穿囚服身形修長的人丟了進去。

    囚服上是污泥混雜着暗紅色,一看就是落了傷。

    我一驚,他沒頭髮。

    我站起來朝那邊看,他偏過頭看了我一眼,像是覺得羞愧又像覺得害怕,迅速的背過頭留給我一個後腦勺。

    我喊他:“悟遲師傅!你傷的可重?”

    他見躲不過去,說了句:“不重。”

    不重個鬼,他連爬起來躲得離我視線遠點都有心無力,我無意折磨他的自尊心,自行退後到角落不看他。

    幸好關在這裏的是我不是廂月,否則她該多心疼。

    佛陀考驗他,這般年紀偏偏遇上宗室貴女,氣質和容貌絕佳的廂月。

    他們的相遇算是奇遇,那次出門也是丫鬟婆子跟着,管事的蘭嬤嬤寵慣我們,纔有了見到那小師傅的機會。

    這對於深閨少女是幸運也是不幸,雨幕霧塵,少男少女的驚鴻邂逅,繁文縟節的空隙裏,她能真切的感受到曖-昧心動。

    而不幸的是,這心動無用。

    我聞到腥味,我在心裏哄騙自己只是泥水的腥氣而已,越想越覺得背脊發涼,腦袋昏沉。

    “言貴人。”悟遲突然叫我。

    我伸頭看他,這個角度智能看見他佝僂的背脊。

    “師傅何事?”

    悟遲嘆了口氣:“我對不住宗姬。”

    他往常都喚廂月爲月兒的。

    “她也覺得對不住你。”

    悟遲着急的咳嗽了幾聲,聲音很重,像是要把肺咳出來一樣。

    他問我豈能這樣說。

    “真的。”我回想着那天臨走時拜佛,“廂月上香時說:若悟遲辜負佛祖,望佛祖別原諒她古廂月的罪過。”

    悟遲嗚咽着哭出來。

    我不喜歡聽人哭,我告訴他我已經安慰過廂月了,我說真心沒有罪過。

    若悟遲成不了佛,那是他心不誠,豈能怪到廂月姿容傾城。

    我想起來前幾天從丫鬟那裏看到的戲本子,梅花坡的梅花精化作女子形狀,與廟裏的小和尚交好。

    梅花精只是覺得小和尚清秀,想跟他成雙結對,小和尚猶豫之際,老和尚跑來拿鉢捉了妖怪,說梅花精罪孽深重,差點誤了小和尚。

    我一時無語凝噎,梅花精罪孽深重?比不上最後屁事沒有的小和尚。

    我渾渾噩噩的睡過去,夢到了剛來到這個時代之前的經歷,一個叫辰大人的老頭說我某一世少活了半生,我需要來補全。

    他沒給我講這是什麼原理,總之是他們神仙和陰差的失誤,我在這個時代的一世出現了漏洞。

    現在我得補回來,只要活到壽命滿了就算完成任務。

    我不是第一個穿越來這個時代的,前人要比我困難的多,她要給先皇的弟弟七皇子當謀士,扶持其上位。

    她的難度高到我難以想象,不過聽廂月說七皇子登基沒多久就退位了,那位前人現在也是不知所蹤。

    相比之下,我還算是幸運的簡單模式。

    夢裏的進度到了辰大人告訴我我有三塊免死金牌,能免我三次災禍,我迫切的央求他在多給我幾塊,夢就醒了。

    “我佛緣已盡,無論如何要還俗回家了…”

    我爬起來想看看悟遲在跟誰說話,就看見他蜷縮在乾草上,自言自語着些什麼,突然他叫喊着:“廂月!不要啊!都是我的錯,你們放過她!殿下,殿下,我都聽您的,您放過她…”

    他大概是夢魘了,我喚他幾聲沒能將他叫醒,倒是把獄卒惹惱了,拿着一碗酸茶過來連湯帶碗都扔在了我頭上。

    我被砸的一懵,好一會兒才能看清眼前的事物。

    我顧不得生氣,跟他說:“大人,那位小師傅或許病了,煩請說與陛下,攝政王府念您的好。”

    “住口吧沒臉面的婆娘!”他朝腳下啐了一口,惡狠狠的對我說:“爾等爛人,攝政王府想撇清還來不及呢,哪個會管你們。”

    獄卒走了,我看見悟遲冷的發抖,應該是發燒了。

    這地方叫天天不應,我親眼看着他說夢話,然後逐漸聲弱安靜,有那麼一陣連抖都不抖了。

    我一直叫他的名字,過了一會兒他又說起胡話來,斷斷續續,我時刻擔心他燒傻了,又擔心他死了。

    不知不覺我已經坐在了泥水地上,還靠着欄杆,手攥着欄杆張望着。

    回過神來才發現鼻腔裏充滿着這監獄裏的難聞氣味,我發現我好像在哭,眼睛有點疼,衣襟也有淚漬。

    我頭也有點痛,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開始懺悔,我開始怪罪自己爲什麼當時沒有阻止廂月。

    爲什麼明知道時代規矩森嚴,我還是放任她去見小師傅。

    可我若是站在封建禮教那一邊,豈不愧爲廂月親友。

    我被敲擊木欄杆的聲音驚醒,悟遲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了木欄杆旁邊一下一下敲擊着,像是敲木魚。

    我被他的樣子嚇到了,我確信他現在已經病了。

    我看着他在我對面的牢房裏病着,一會兒說胡話,一會兒敲擊木欄杆,一會兒又栽倒在泥水裏。

    我被眼前的景象精神折磨着,過了很久很久,我已經失去了時間的概念。

    太妃出現在我的眼前。

    “古慎言。”太妃叫我。

    “是我。”

    太妃輕蔑的說:“你原不配這個姓。”

    我不說話,衣衫已經沾上了泥水溼了一半,臉上也出了些許汗,欄杆相隔的太妃乾淨整潔,金玉裝點。

    我沒什麼想說的。

    “本宮本以爲陛下會冒險救你,沒成想他連這點子魄力都沒有。”太妃嘲笑着我:“不過沒想到晏只那丫頭居然三番五次在獄外徘徊,像是要找機會見你。”

    晏只,除了廂月之外,我居然還交下了她這個朋友。

    她是個苦命人,晏瀟同父異母的妹妹,還有個雙生哥哥。

    大喆有雙生子不詳論,她出生差點被老王爺扔到後山去,側妃哭了好久纔給她撿回來一條命。

    相傳先皇的五弟就是雙生胎,妹妹被送到了順天寺,幾經轉折最後在青州山莊長大,至今沒有音信。

    皇室沒有去打聽過,生怕沾染上不祥。

    晏只比青州山那位幸運一點,晏只是被當做哥哥晏滿的影子長大,晏滿嬌縱頑劣,喫喝玩樂身形高胖,晏隻身姿修長面容與氣質都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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