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轎中女子何人 >第22章 篤定
    一回生二回熟,近些天頻繁往來宮中已經削弱了許多我對陰森的感知能力,以前會緊張,現在覺得跟走在集市也沒什麼區別。

    我懷念起早前在別院的日子,我還能跑出去逛集市的,南倌莊的集市距離別院有段距離,門房小廝說五里地,但我覺得沒那麼遠。

    萬幸我剛來到這個時代的過渡期生活在別院,那個混雜的集市煙火氣確實讓我有所慰籍。

    晏瀟見到我的第一眼很誇張的顫了一下,我進來時他可能以爲我是哪個侍女心腹,直到我站在門下的時間太久,他才擡頭看過來。

    我說:“你不該怕我。”

    他眼睛盯着我走進,我覺得他想跑,又因爲什麼不可改變的力量定在原地,看着我走進。

    他該怕晏潯,怕晏洺,怕太妃太尉。

    晏瀟垂眸繼續寫字,認真的扮演坐懷不亂,長睫毛在下眼處遮出一片陰影。

    他說:“潯王送你來的。”

    我說:“是,義兄送我來的。”

    回想以前,提到晏潯時他總是說“你義兄”,而我總是界限的說“殿下”,現在竟然完全反了過來。

    他把筆扔在架子上,問我來做什麼。

    晏瀟的全部力氣好像都花在了昨晚對我說的那句“你幫不了我”上,現在更符合那個傀儡皇帝的窩囊樣子。

    晏瀟讓我認識到,我可以在一瞬間對一個人恨之入骨,但愛和恨不完全相悖,恨可以一瞬間拉滿,愛不會一瞬間消失。

    不愛像抽絲剝繭,像一場漫長的酷刑。

    我有那麼一瞬的於心不忍,最終被更強烈的感覺覆蓋,我對他說:“我是來幫你的。”

    一場爽快的“回贈”怎麼離得開對方的配合和反饋。

    他果然反問我:“幫我什麼?”

    我用只有彼此才懂的殘忍說:“幫你得償所願。”

    “啊?”晏瀟疑惑的下一刻就自悟了答案,但他的疑問已經收不回來。

    我說:“你的多年夙願,從十二歲起那個,要不要我說的更清楚一點。”

    他用眼神說不要,我本來是要說的,但這未免顯得我太恨他。

    我和晏瀟之間需要去刻意化,一切都要慢慢的淡掉,輕的像沒來過。

    他不高興,但仍然對我的安排沒有異議,我讓晏只以廂月的名義去宴請呂酥幼,晏瀟只是聽着。

    我不知道他心裏在爲有機會與呂酥幼見面而鬆口氣,還是因爲這一切都出自我的安排心裏沉重幾分。

    總之他保持着傀儡應有的姿態,任我差遣,這方面他確實比別人擅長,也比別人習慣。

    我看似開玩笑實際刻薄的說出這些時,他就坐在坐在那裏聽着,像聽不見。

    帖子是潯王府門客遣詞寫的,是晏只親自去送的,呂酥幼對於誰是真正的宴請者心裏有數。

    晏潯告訴我,她一定會來。

    廂月還在別院裏歲月靜好,呂酥幼來時我在門口迎着,她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今日你叫廂月?”

    我遵循她對我的看法,微笑着跟她說我不配。

    她們這一輩的宗室女名從月字,真不是一般的人敢取的名字。

    晏瀟本等在門房裏,他居然走了出來,用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呂酥幼說:“今日,今日我叫廂月。”

    我瞭解他的腦回路,他在用他的方式替我解圍。我只是承認我不配而已,他怎麼就急了。

    我看得出來,呂酥幼自然也看得出來。

    我笑了一下,笑完了才覺得不合時宜,反而像是得意。

    我收住笑回頭對晏瀟說:“你同樣不配。”

    晏潯鯁住,我擦着他肩膀走開,做手勢引呂酥幼進門,呂酥幼心不在晏潯身上,跟着我一路走。

    酒菜已備好,我叫若缺招呼呂酥幼的侍女去外間喫酒,她推脫一會兒呂酥幼應了,她才一步三回頭的出去了。

    我個人經驗,喝酒喫東西醉的快些,所以我倒了酒後沒動筷子。

    潯王府的侍女機靈,一個勁兒的佈菜添酒,我在別院侍女沒有王府多,規矩也沒這麼大,自己喫自己的。

    好幾次我去自己倒酒被侍女不動聲色的攔下,我犯了多少次錯,呂酥幼就掩面笑了我多少次。

    晏瀟不在狀態,注意力不在呂酥幼身上,反倒好幾次替我解釋:“別院自在,不講這些。”

    不鹹不淡聊了一會兒,我藉口更衣離席,晏瀟脊背瞬間僵直,他在我印象裏不是這樣的。

    他雖不如晏潯城府深,但他比晏潯性格鬆弛,晏潯嚴謹的近乎嚴苛,他不容自己犯錯。

    晏瀟則是對錯誤的結果早有準備,承認自己勝算不多後的輕鬆,他很少虛張聲勢。

    他們各有各的從容,晏潯的從容是深不可測,晏瀟的從容更多的是無能無力的任你摧殘我不怕你。

    不過眼下明顯呂酥幼更從容,她說:“你走了,我與陛下孤男寡女不合適吧。”

    我裝傻:“呂小姐糊塗了,這是廂月做東的席,哪有陛下。”

    “古慎言你威脅我?”呂酥幼說。

    我說:“潯王府義宗姬古慎言此時正在別院,呂小姐又說笑了。”

    呂酥幼無話可說,孤立無援了起來。

    我站在原地看她一會兒,我不至於靠嚇唬她來達成目的,我永遠記得權爭是晏潯的,我不必太賣力,更不必昧良心。

    我說:“呂姑娘別想太多,我雖是夕女,但潯王府可是皇室宗親,高堂之上沒有下三濫之事。您說對吧?”

    我退至屏風後面,不是有意聽裏面的談話,只是這席面是我促成,我還需要負責。

    剛坐定,晏瀟竟然追了過來,他不知道我留在屏風裏,以爲我從後門出去了,莽莽撞撞的出去,站在那裏左看右看,不解我爲何先他一步就這麼快走沒影了。

    我坐在他背後看他左顧右盼,侍女用眼神提醒他我在後面。

    他回過頭看着我,我只好跟了出去,讓人關上門防止裏面的聽見。

    晏瀟說:“你以爲推杯換盞,我就能娶呂家姑娘了?還是你想我酒後…”

    我用利索的一巴掌讓他住口,一旁侍女倒吸一口氣驚的都跪下。

    晏瀟臉偏至一旁,不知道的還以爲我一巴掌把他脖子打閃筋了,半天不轉回頭來。

    我說:“訴衷腸陛下不會嗎?”

    “陛下?”晏瀟慢慢轉回頭,他問我:“你還當我是皇帝?”

    我直白的挫他:“沒當,但晏洺一派和太妃一派不也沒當你是皇帝嗎?你要是敢拿這個問題把他們都問一遍那我就回答你,否則我覺得你是在挑軟柿子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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