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轎中女子何人 >第29章 遍地門客
    大路不敢走,只能繞遠走小路,小路又窄又難走,坑坑窪窪不說,兩旁的雜草比人都高,即便是路面草也能沒腳踝。

    我一路走下來崴腳次數數不勝數,若遠遠聽見跑馬或者人聲,我就得躲進草叢裏不出聲,等人過去了纔敢繼續行路。

    穿越到一個自己完全沒生活過的時代,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如果這個時代是古代,痛苦翻倍。

    我越發覺得那些留名歷史的女性厲害,誰來誰知道,在一個封建社會,男尊女卑的環境裏,這有多困難。

    我走了小半年,人就麻了。要不是人活一口氣,我立刻調頭回去給晏潯磕頭認錯。

    我完蛋了,我沒可能活好了。

    有錢卻不敢花,這種荒郊野嶺就算遇到車馬,我一個獨行的女子也根本不敢花錢搭車的。

    如果我敢跳出來說,給你錢帶我去哪裏哪裏,車伕聽到的就會自動轉換成:絕世大餡餅,荒野一隻花,還附帶金幣些許,您就別客氣了。

    好不容易走到一處流客衣着並不華麗的集市,我戴着帷帽躲在角落,仔細觀察着他們。

    很快我目標鎖定了一位中年女子,她說話爽利,幹活也麻利,看着就是很能幹又不喫虧的人。

    更難得的是,她心善,我方纔看見她把碗裏剩飯給了路過的狗狗,雖然下一秒那狗就被人捉走了,她看着那狗離開,心有不忍但也沒說什麼。

    識時務是市井生存中必備的一項生存技能,我默默看着她,等到天快黑時她起身收攤,我在小巷子裏跟上她。

    我拉住她說:“老媽媽,我從莊子裏出來,現在沒處去,勞煩老媽媽給個落腳的地方,我明日去譙門可見處謀一生計,定會孝敬老媽媽。”

    她心腸好,沒有趕我走,有些不放心的問我:“既是莊子裏做活的,怎麼流落到京都來了?”

    我說主家破落,養不起我們了,只留了些男人幹活,女人都給了散夥錢攆出來了。

    這種事很常見,她信了我,讓我跟她回去,但是喫住都要給錢,我答應了她就喜笑顏開的帶我走。

    她家住的箱子擁擠促狹,門旁都是污水。我來了之後還沒見過這樣的地方,掩着面纔沒乾嘔出來。

    她家裏有一兒子,前些日子給有錢人家養馬,馬尥蹶子時被甩了下來,又被馬蹄踏了肚子,主家給了錢讓他回家修養。

    她家有兩間屋子,她照顧兒子和兒子睡一間,我自己一個人睡一間。

    睡前她還給我送來了喫食,鹽水煮的蕨菜,還有不知道什麼做的饅頭,不說難以下嚥,但多少也有點硌嗓子。

    這跟王府的日子比起來簡直天差地別,還好她給我的不多,我勉強喫完去洗碗,她嫌我用水太多。

    我氣不過又出門給她跳水,桶沒拴緊又把桶給丟了,回來賠了她錢。

    總之事事不順。

    我晚上睡覺都不敢脫衣服,錢都藏在身上,背抵着牆,眼睛睜盯門口,門框上掛着個破布簾,連門都沒有。

    這種恐懼感可比跪在太妃宮裏的時候嚴重多了,一度讓我想到了獄裏的潮溼氣味兒。

    次日我出門找活計,我不敢在小鋪子喫飯怕遇到黑店,索性去了城中算是豪華的盛運樓。

    堂裏喫飯的人不多,樓上有宿醉的客人還在鬧事,大聲嚷嚷着誰敢攔他。

    堂裏的人飯也不吃了光看熱鬧,他從樓梯上走了兩步直接摔下來,我位置不好剛巧離他不遠。

    他連滾帶爬的起來,一屁股坐在了我隔壁那桌,把人家盤子碗都打翻了。

    他又哭又笑的站起來,一會兒說自己至今沒成家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一會兒又排着胸脯擺譜,說算命的言他命裏有富貴。

    店小二跟前跟後的勸,還得安撫被他掀了碗的客人,總之亂七八糟。

    我現在連獨善其身都難,若是他掀了我的碗我也只能等着店小二再給上一份。

    那邊有兩個年輕婦人看見有人鬧事,經不起這禍端只能悄悄起身想要躲避。

    醉漢發現後大喝一聲站住,便搖搖晃晃的跑過去,一伸胳膊擋住門,他輕浮的說:“二位小娘子急着去哪兒啊?”

    兩個婦人嚇得說不出話,我放下了筷子,握着藏在袖口的防身利器。

    醉漢穿的考究,衣裳顏色肅穆並不張揚,頭上束髮冠也是白玉的,一看就是不僅有錢還有地位的主。

    沒有人敢說什麼,店小二也只是好言相勸,急得語氣都變調了,也不敢從醉漢面前把兩位姑娘救走。

    “小娘子躲什麼?”醉漢說:“你嫌我身上有魚腥味兒是不是?你敢嫌我!我乃潯王府攝政王晏潯之門客!”

    衆人都跟着呼吸一滯,潯王府,攝政王,晏潯,門客,這幾個詞任意一個被他這麼說出來都足夠嚇人一跳了。

    晏潯有城府有地位,養這些倒黴門客也不知道有什麼用,還在這種地方給他丟人現眼。

    兩位婦人嚇得哭泣,我說:“這有什麼稀罕的,京都遍地都是門客,你說你是潯王府門客,我還是潯王府夕女呢,酒後狂言。”

    店小二也說這人醉的太厲害了,這是實話,因爲醉漢光聽見了我說話,卻找不到我在哪兒。

    他隨便拉住一個正在喫飯的人,問他:“你說的?是不是你說的?”

    “不是我不是我,是她說的!”

    醉漢轉過身,眼珠子亂轉,還是找不到我的位置。

    我倒了杯茶走過去,一杯潑在他臉上,他怒目圓睜終於找見我了。

    我摟着他脖子跟他耳語:“你可知你言語攀附了誰?縱使晏潯再滴水不漏,也耐不住爾等蠢貨拖累。”

    “晏潯?”他疑惑,問完這句也清醒了,後退一步捂住嘴巴。

    我手裏拿着他的錢袋子,剛從他腰上拽下來的。

    晏潯御下不嚴在此惹事,萬幸晨起人不多,但也不好說這件事傳不出去。

    潯王府再跟我沒關係了,不過好歹晏潯待我不算差,他沒苛待我,今日遇上我,冥冥之中也算晏潯結的善緣。

    飯是不能再吃了,斜對角半掩門的二樓雅間有雙眼睛在看,我看過去時他就縮回去,我拿了錢袋子出門。

    跟醉漢說:“姑奶奶制止你及時,免你禍從口出鑄成大禍,這些錢是你孝敬我的,後會無期。”

    邊出門邊帶好帷帽,故意往巷子裏繞免得人跟上我。

    小巷比田間小路還不如,錯綜複雜沒一會兒我就迷路了,我從荷包裏找出一截粗線,一邊打結記路一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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