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轎中女子何人 >第56章 行四
    此次大宴沒來女眷,沒有正殿和殿側那一道紗幔。

    我從殿正門進來,兩側的天潢貴胄們一個接一個的看向我,我甚至來不及找到晏潯就被那些目光盯得有點打怵,即使晏潯的位置萬年不變,就在晏瀟下座第一個。

    我閉了閉眼睛,在心裏回想了一下晏只跪在書房滿臉落寞的樣子。

    我告訴我自己:我和晏只是朋友不是嗎?她曾經也在我打算離開紛擾時二話不說爲了安排了退路不是麼,只不過我沒有那樣走。

    亭魄已經在我踏入殿中時從一側小門進去,此時已經歸與晏瀟一側階下。

    晏滿大喊大叫的追上我:“慎言!慎言!”

    先王妃取名字別緻,我一時沒分清他只是在叫我名字還是在叫我住口,可能兩者皆有。

    我回頭看向他,他跑的滿頭大汗的跑過來,把已經跨進大殿一步的我拉出去,我和他與衆人揹着一面牆站在外頭。

    他手裏拿着個荷包,我認出那是我的。

    我正搶:“謝了…”

    他把荷包舉高不給我,那裏面是他故去親弟弟的一杈玉白果枝。

    我說:“給我,我不會讓你後悔這個決定。”

    “我是怕你後悔。”晏滿滿臉通紅,焦躁的看着我。我見過他這個表情,那時候他是被我拿竹竿子揍所以氣的滿臉通紅。

    他說:“我看了這裏面是什麼東西,天煞的誰把這東西挖出來了,你們一家子也不算純臣,不怕你義兄沾了晦氣。”

    裏頭傳來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大殿門還開着,他說什麼就像裏頭的人咳嗽一樣,誰聽得都很清楚。

    我說:“你別管了胖胖,老天爺乃忠義之士,情義能滅晦氣。”

    “你管誰叫胖胖?不是…”晏滿急得直跺腳:“你這瘋女人,早覺得你喪心病狂,偏我那胞妹與你交好。孤王告訴你,老天爺若是忠義之士,今日便輪不到你這一出!”

    我拍拍他胳膊,從來沒覺得晏只這胞兇如今日般順眼過。

    我說:“是是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但是,你晏滿可以是芻狗,今日座上賓乃至殿內之主皆可芻狗,你胞妹我摯友晏只不能是。”

    晏滿垂下滿眼驚詫,手臂也失去力氣一般垂下,我搶下他手中荷包轉身進殿。

    多虧了晏滿這一出,我才能如現在一般坦然。

    滿座再不似方纔的疑惑,而是略帶驚恐的看着我,剛纔我罵人這些人也都聽得見。

    上座一白鬍子老頭指着喊:“殿上女子何人!還不拿下!”

    在那些視線不及的角落裏穿出□□暗器之聲,我毫不懷疑高座之上一聲令下,我連走到殿上回話的機會都沒有。

    早知道我就該把免死金牌掛在腦門上,免得自己死於途中。

    我手裏攥着荷包還捧着裝玉白果樹的盒子,餘光隱隱約約能看見半昏暗處的侍衛鎧甲邊角。

    亭魄手持拂塵立於階上,他向我發問:“殿上女子何人?”

    想必他現在肯定很後悔沒有查看我手裏捧着的盒子。

    幾個年長者發出驚詫的氣聲,相互交換眼神後顫巍巍的看向我。

    最爲激動的老者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我驚恐又痛苦的說:“回來了,都回來了!”

    其餘幾位老者聽他這樣一說都開始慌亂,嘴裏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說什麼。僅有的稍微冷靜點的老者說:“莊姓妖女!”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幾個老頭吸引走,晏潯趁無人注意時看向我,頗爲無奈的搖搖頭。

    我無話可說,朝他翻了個白眼。

    晏潯看向那幾個老頭,沉聲如同訓斥:“大宴之上,諸位叔伯豈能如臨鬼神般驚駭,惹得小輩恐慌?”

    我在能靠近晏瀟的極限處站定,我看向晏瀟,他表情淡漠,明知道我有事要說,卻拿我沒有辦法。

    我必須抓住這得來不易的晏瀟必須如坐鍼氈聽我說話的機會,這種機會只有一沒有二,一次不成下次他就有了防備。

    大宴逼他認下晏只這種手段並不高明,只是殺他個措手不及而已。

    亭魄人看上去已經麻木,他又重複了一遍:“殿上女子何人?”

    我說:“南…”

    “早前由先嘉懿王妃教養親自教養於南倌莊王府別院,如今養於京中潯王府的貴人。”晏潯說:“孤王未舉成親之禮的妻子古慎言。”

    我朝晏潯眨眨眼睛,嘴皮子挺溜的麼,這麼一長串說出來也沒卡殼,往後落魄了去茶館說書也是條活路。

    晏潯看上去沒我高興,淡漠的收回目光起身朝晏瀟淡淡點了個頭算是行禮。

    在滿座驚呼與長吁短嘆中,晏洺甩了甩衣袖哼笑一聲說道:“看來潯王要未娶妻先斷絃了。”

    我對高代價打嘴架環節沒多大興趣,我有要做的事,不能被他們帶偏,可晏潯明顯要發怒。

    我只能趕在他開口前還擊晏洺:“潯王殿下斷絃,賢王殿下短袖,你們也算血親兄弟,不枉寫進皇家族譜。”

    看來蘇絕先生對晏洺來說真是非比尋常,他臉青一陣白一陣的啞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在今日皇家家宴,來的外人並不多,包括呂太尉在內的幾個大臣已經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免得皇室丟面太大拿他們幾個滅口。

    我捧起盒子:“滿座皆知皇上登基之時爲防太妃一派攝政架空皇權,在座攝政王潯王殿下與先朝皇太弟賢王自請過繼與皇室主脈,當日當時一同過繼的還有皇上親弟滿王。”

    衆人目光朝後面看去,身後傳來那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不看我也知道是晏滿,他走路聲沒別人輕盈,這很容易聽出來。

    他一步一步各種意義上都算沉重的走到我身側,撲通一聲跪向晏瀟。

    我完全沒想到他會這樣做,從前能看出他很聽晏只的話,但晏只口中晏滿並不算個讓她敬佩哥哥。

    晏瀟近乎呆滯的看着我,他不知道我要說什麼,也不明白我爲什麼要說。

    我和他之間始終是單向橋樑,我知他苦悶落寞,知他心有志而身不得,知他過往諸多屈辱與仇恨,也正因如此,我今日也只能做到理解他。

    我理解,但我不贊同。

    晏瀟從來不知道我在想什麼,他對我一知半解,也只喜歡我於他而言的特別和神祕。

    他看我如看苗疆女子,只窺一雙眼睛,那是我所有之中唯一光亮。而他只偏愛沉迷面紗之下的不可見。

    我不是苗疆女子,我也沒有面紗,我明明一覽無遺,可他早在我撮合他與呂酥幼時就傻了,他自己用眼睛織了張網隔着網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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