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之前鍾洵一直有在惦記這件事情,本來還想着因爲現在他們倆有些尷尬的相處關係，或許他因此也不會再提起那個唐突的約定。
鍾洵從筆袋裏取出一隻筆來，慎重地在那行字跡下面寫上自己的回覆。
——算數的。
“這次我們班的同學整體考得還可以,平均分在幾個班中的排名中還算靠前。”
教導主任還在講臺上口若懸河地總結着這次期中考試的整體情況,“除了發揮一貫穩定的駱清源和鍾洵，這次我還要在這裏特意表揚一下這次考進了年級前一百名的傅時衍。”
他激情洋溢地把話題轉到了傅時衍的身上,“本來我還想着你剛回學校可能暫時還不適應校園的生活,最好的話不要耽誤你平時的時間，所以一開始其實沒有打算想讓你參加這次的校慶演出。”
“但是看到你這麼努力我也就放心了，大家應該也都很期待你的活躍表現,你有沒有興趣代表我們班級在這次的校慶上出演節目？”
“……”
鍾洵有理由懷疑,教導主任前面那一番熱情洋溢的鼓勵和表揚,都是最後這個邀請的鋪墊。
“如果大家都覺得我可以的話，”傅時衍輕輕轉過了頭，清湛的目光沒有任何掩飾地落在鍾洵的身上,“我想邀請副班長跟我一起表演四手聯彈。”
“你願意嗎？”
班上同學的目光也隨着他的這一句話也紛紛聚集到了鍾洵這裏。
明明那些紛亂的視線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但鍾洵此刻只看得見眼前人臉上的神情。
這大概是這幾天以來，兩個人第一次如此直接的四目相對。
明明是在詢問有關於這次校慶演出的問題,被他拋出來的問句卻是這麼的曖昧,如果說出了“願意”這兩個字,就彷彿也一同回答了之前他留給自己的那個問題一樣。
剛剛他寫在紙片上表明想要的獎勵,該不會就是和自己一起在校慶上表演四手聯彈吧？
“願意”這兩個字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當衆說出來的詞語，鍾洵只能在他灼熱的注視下輕輕地點了點頭,算作是答應。
絲毫沒有察覺到在這兩個人之間流轉着的異樣氣氛的教導主任滿面紅光地做主了最後的拍板定音,“那我們班校慶的節目就定爲傅時衍和鍾洵的四手聯彈了。”
原以爲當着所有人的面回答了他的邀約就不會收到再傳回來的紙條,鍾洵卻沒有想到,雖然的確沒有收到那張紙條,但是那個人卻悄無聲息地貼近了過來，在自己的耳際留下了一句輕柔的吐息。
“那中午我在音樂教室等你。”
熟悉的清冽氣息陡然讓鍾洵一愣，等他稍稍回過神再擡頭望去，那人卻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坐得端正地傾聽着講臺上教導主任的發言。
肇事者完全不知道剛剛那一下的舉動對他的心臟造成了多大的影響，鍾洵默默地將頭埋進周圍成摞的書堆裏，如擂鼓一般的心跳聲在耳畔裏迴響。
……自己完全搞不清楚傅時衍的想法。
還是說，只是單純地要爲接下來的表演做準備呢？
劇本里也有兩個角色進行四手聯彈的表演，在傅時衍易感期之後他們也進行過一些關於四手聯彈的練習，只要多磨合磨和，練習到可以參加表演的程度應該是不用擔心的。
祝周洋還沉浸在自己不僅被那個誰給甩開了幾十條街，而且那個誰居然還要搶走他的鐘哥一起表演節目的悲傷之中，鍾洵也在因爲傅時衍輕飄飄的一句話而心情複雜，因此兩個人的午餐解決得要比往常更迅速簡單。
行知樓的保安在之前三天兩頭的劇本排練活動中已經完全記住了鍾洵，甚至還放心地把樓下的備份鑰匙交給他和傅時衍一人一份，以備不時之需。
明明是走過了那麼多遍通往音樂教室的路，不知道爲什麼這一次卻顯得有些外漫長。
還未走近到門前，熟悉的鋼琴聲先一步從微敞着的門縫裏漏了出來，清亮得宛如在漆黑夜空中閃爍的星星。
看來他已經先到一步了。
鍾洵駐足在門邊默默地聽了一會兒，在確定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之後，深吸了一口氣，手指觸碰到音樂教室冰冷的門把。
傅時衍並未着急地回頭確認，而是在等手上這段曲章的最後一個音符消融在空氣裏，才綻出一個可愛的笑容來，“副班長來了？”
“我剛剛在想四手聯彈的曲目，”
他修長的指尖輕輕地翻過面前曲譜的一頁，“還是小星星，好不好？”
莫扎特的小星星變奏曲，也是劇本里沅江和季凜光在公開場合四手聯彈過的唯一曲目。
“好。”
雖然傅時衍眼下並看不見他的動作，但是鍾洵還是小幅度地點了點頭，他放輕自己的腳步，坐到了傅時衍的旁邊。
傅時衍此番似乎完全沒有要提起那件事的意思，彷彿只是單純地邀請他來爲之後的節目做準備而已。
除了正常的配合，兩個人幾乎沒有一句多餘的交流，但是卻仍然能和之前無數個練習的片段一樣，不需要進行過多的交流就能明白彼此的想法，無比的默契。
“以後都這個時間點來一起練琴，可以嗎？”
眼看着時間差不多了，傅時衍合上了在兩人中間攤開着的琴譜，小聲地徵求着鍾洵的意見。
“……可以。”
“那今天的練習就差不多到這裏吧，我們也該回……”
得到了肯定回覆的傅時衍剛準備站起身，身上校服衣角的一處卻被身旁的人伸手抓住。
“等一下，”
大概也是察覺到自己的舉動太過唐突，鍾洵鬆開了手，狀似平靜地一字一句道，“還有一點時間，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好。”
傅時衍稍稍地低下頭，餘光瞥了一眼自己剛剛被他牽住的衣角，嘴角不着痕跡地彎起一抹弧度，十分乾脆地重新坐了下來。
“副班長想和我說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