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聲音，附近攤位，正在挑選貨物的客人以及攤主，都紛紛停下了動作。
剛纔還嘈雜萬分的集市，頓時安靜了下來。
林然也停下了掏錢的動作，轉頭想看看究竟是什麼人，竟然敢公然破壞行業規矩。
畢竟這一行能傳承千年，靠的就是規矩！
回頭看去，只見一位肥頭大耳的光頭壯漢，年紀約莫三十來歲，滿臉橫肉，長相兇惡。
這人穿着時尚，身穿藍色龍紋外套，脖子上用金鍊子拴着一枚玉，胸前還掛着一顆天珠石。
肥粗的中指，帶着一枚瓊脂玉指環，左手同樣也掛着一串天珠手環。
滿滿的混搭風，實在是辣眼睛。
聽着周圍人的小聲議論，林然也對眼前的男子有了個初步的認知。
據說此人在附近也頗有名氣，名叫楊建龍，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屬於京城第一批闊少。
家裏是袍哥世家，黑白道通喫，人脈廣闊。
而在幾年前，還入贅了個古玩世家，對古玩全然不懂的他，開始了轟轟烈烈的附庸風雅之路。
林然完全可以想象，幾年前，他的脖子上掛着的絕對是大金鍊子。
一副標準的土豪模樣，又土又豪！
不料小攤販見到是楊建龍，頓時彷彿見到了散財童子一般，喜出望外！
還彎腰滿臉堆笑地討好道：“哎呀，這不是楊老闆嗎？好久不見了！”
“嗯，最近去外地買了點東西。”
說着，楊建龍還特意將身上的配飾展示出來。
攤主嬉皮笑臉地說恭維道：“不錯，楊哥帶的，果然是好貨！”
男人冷哼着“嗯”了一聲，然後用又小又凸的眼睛，用不屑一顧的表情盯着佛像。
“拿過來給我看看。”
男人伸手，示意小攤販把銅像遞給他看看。
“合適的話，三百塊錢哥收了！”
楊建龍說着話的時候，還略帶敵意地看了林然一眼，一副爺有的是錢的囂張模樣。
攤主也是立即諂媚地說道：“楊老闆，這尊是..”
他忽然想起眼前的男人的身份，不敢忽悠，只能乖乖答道：“這尊是我從下河口李瞎子家買來的佛像，他家曾經在清朝官員家裏當過裁縫，所以這尊佛像可能是宮中產物。”
“楊老闆，您是行家，您給看看是什麼貨。”
“好！那爺就姑且幫你看看。”
楊建龍很顯然享受被人稱爲專家的感覺，有些飄飄然。
更是無視了林然，來到攤位前，將銅像抓在手中，裝模作樣地端詳起來。
“王小四，你這尊是清朝的青銅彌勒佛像。”
“特徵非常明顯，你們瞧這大肚子，代表坦蕩胸懷。”
“再看着這臉，面帶喜慶，給人一種親近之意。”
“就是材質方面差了點，是青銅所制，應該是下品官員家中藏物。”
“畢竟前朝廷佛教文化厚重，官員家中基本都供奉佛像。”
“鑑定爲真。”
聽着楊建龍看似“老練”地鑑定結果，小攤販不住地點頭哈腰表示認同。
心中卻是鄙夷萬分！
這傢伙，就喜歡不懂裝懂！
但只要你把他舔高興了，絕對是肥羊一隻！
林然則是聽了直翻白眼，這什麼水平的鑑寶大師。
和剛纔小商販胡編亂造的來由有何區別，人家還是信口開河編的，你這裝模作樣編得跟人家一個水準，實在也太次了些。
但楊建龍隨後話鋒一轉：“只是這種低端佛像，實在沒什麼稀奇的，並非大師作品，年代也不算久遠。”
“末期，佛像生產已經成爲了流水線產業，生產出來的佛像氣勢雄渾，工藝精細，但姿態都僵板呆板，過於程式化，藝術水平低。”
“收藏價值不高，不過我出三百塊錢，也算請回去求個母子平安。”
“給爺包起來吧！”
三百塊錢，是林然給出的十倍價格！
“好！爺，您請收好！”攤主堆滿笑意，搓着手等待收錢。
楊建龍正準備掏錢買下佛像的時候，林然卻是擺了擺手，滿臉不卑不亢地攔下了對方。
“慢着！”林然對攤主說道：“看上去，你也不像是第一天在集市做生意，道上的規矩，你難道不懂嗎？”
在這一行上做生意，有幾條默認的潛規則。
例如撿漏，願賭服輸，門清，這些都是集市默認交易規則。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先來後到，無論是權貴還是平民，誰能率先在商品中找到真品，只要他沒放下貨物，其他人就不可以對貨物進行報價。
否則將會亂了套。
江湖規矩，人人都要遵守，這也是鑑寶行業的立足之本！
無論是商販還是顧客都是如此。
沒有絲毫的例外可言！
尤其是商販，如果已經和買家談好了價格，並且準備進行交易了。
卻突然冒出來一個有錢人，開出高價買貨，導致買家在買東西過程中，被其他人搶走了貨。
那這位攤主，以後就別想再在集市上做生意了。
畢竟沒有人會和背信棄義之人做生意，鑑寶行業更是如此。
聽林然提起行規，小攤販也是眨巴着小眼睛，想賴賬道：“胡說，我還沒有跟你談好賣的事。”
“我們價格都說好了，我三十塊買你這尊佛像。”
林然故意大聲說着，讓周圍人都聽見。
兩世爲人，林然心性自然老道。
他很清楚，只有引起更大的關注，才能保住到手的貨。
小攤主手裏拿着佛像，面露難色。
他有些爲難地說道：“小哥，你看這不還沒賣出去嗎？這就是我撿破爛撿回來的東西，要不你就讓給楊老闆吧？”
剛纔不承認是收破爛收來的貨，現在倒是爽快地承認了。
還把貨源地址供了出來，可見此人腦子並不活絡，是個愣頭青。
只是林然想起到手的華蓋鎏金青銅佛像，價值連城。
如今自己正是缺錢的時候，又豈能拱手讓人？
更何況還是讓給一個鼠目寸光的外行人！
作爲國博館的巨擘，但凡退讓一步都是對古玩歷史積澱的不尊重！
他仔細觀察楊建龍身上的配飾，顯得雍容華貴，但文玩的氣質和他卻顯得格格不入。
這一看，更看出了其中配飾的貓膩。
果然是不懂裝懂的附庸風雅之人！
只可惜，在楊建龍眼中，這尊佛像收入囊中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反正自己也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了！
以往回去還會被岳父說教幾句，但這次自己是爲老婆平安來求的，所以誰也攔不下自己！
他打了個呵欠，目光順勢瞥到了隔壁攤位的一尊玉佛上。
瞳孔一縮，臉上更是露出來貪婪之色。
不等衆人反應過來，這楊建龍便再次大喊起來：“等一下，那尊玉佛，老子也要了，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