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不太理解林然爲何給出如此鑑定結果。
林然靜下心來，他因爲看到大師的作品無比驚訝。
琢磨了一會兒，才把手裏的碗和那人結合起來。
“真亦假時假亦真，不知江師傅聽沒聽過這句話？”林然並沒有直接戳破。
他們都是文玩圈的生意人，有些話不能說的太直。
眼前的碗，是真品，也是贗品。
之所以說它是真品，是因爲鴛鴦的身體下面的部分都是宣德瓷器。
但是，它也是贗品。
因爲其他的部分，都是仿照出來的！
在工業時代，想要完整修復一枚碗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傳說當中的造假大師，他能將一個真品複製成無數的半真品，拿到市場上販賣。
即便是拍賣會的鑑定師傅，大部分也會給出真品的結果。
這位先生不僅是造假專家，而且是心理學大師，他很清楚如何把真品的一面告訴鑑定者，只要鑑定了真的部分，很容易會把假的部分忽略掉。
誰會想到，一件文物，竟然可以半真半假！
經過他的提醒，江華頓時反應了過來。
“你的意思是？這碗是兩部分拼起來的？”江華一愣，他還從來沒有聽過這種工藝。
在博物館當中，文物修復師的責任極重，能夠把文物修復成原樣，已經謝天謝地了。
竟然還有人能將文物拆分，做成幾個文物！
簡直離譜。
不僅是他，鄭學茗也驚呆了。
他們接過林然手中的碗，翻來覆去的摸着，先前就覺得手感不太對，還以爲是宣德瓷器的特色，畢竟他們也只在博物館當中見過真品，沒有上手把玩過。
好不容易在市場上看到了一枚，便買了下來。
江華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並沒有因爲買到贗品而生氣。
他反而笑了起來：“不愧是林兄弟，輕鬆解決了我心中的困惑。”
“江師傅見笑了。”林然有些不好意思。
“不，林兄弟，你真的是藝高人膽大，除了你以外，恐怕沒人會想到這種造假手段。”江華意味深長地笑道。
看着江華的笑意，林然忽然覺得他有很大概率知道自己和雷迪交易的事。
不然怎麼會提造假手段四個字。
林然謙虛地說道：“江師傅，其實這也只是我的奇思妙想罷了，我能想到，別人一定也能想到。”
“對，長江後浪推前浪，林兄弟真是年輕一代的傑出代表。”鄭學茗得知手中的碗是贗品後，顯得大失所望。
還是江華看得開：“哈哈，至少有四分之一是正品，已經買的值了。”
“江先生，不知你買這碗花了多少錢？”
“這隻碗花了五百塊錢，倒也不算很貴。”江華顯得無所謂，在他眼中只是小錢。只是可惜，和真品宣德花碗擦肩而過。
林然卻對賣碗的人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有這種水平，加入他們工坊，不，他們的文物挽救小隊，絕對物超所值！
在後世，他在賣出文物之後，就彷彿影子一般消失了，沒人知道他的名字。
只是十多年後，鑑寶節目當中，有一名鑑寶專家發現了這種造假手段，並且傳播了出去，才知道原來全國各地都出現了這種半真品。
而且，他們對於賣家的形象描述都極爲相似，是個高大挺拔，看上去樸實的男人。
現在，他出現了，林然當然想找機會接近一番，便問道：“江師傅，不知你是否能還能聯繫上他？”
“他在京城，想找他肯定能找到。”江華無所謂地笑道，“林兄弟，我不是不守規矩的人，既然我已經買下了碗，它是真是假，已經和賣家無關了。”
這是古玩圈的切割規則。
“不是讓你去賣回給他。”林然說道，“你想想，他從哪裏來的宣德碗碎片？”
很明顯，對方是有一個完整的宣德花碗。
由於不想只賣一個的價格，便通過某種手段將其分成數份，然後製造出了大量帶有真品碎片的仿製品，到市場上去販賣。
江華也是精明人，瞬間明白了林然的意思。
只要他花錢，把所有的碎片買下，然後再給錢給那名賣家，他或許可以把宣德花碗完全還原。
就憑他現在手裏拿着的碗，就能看出對方水平深厚。
“有道理！”江華拍拍手掌，他倒不在意錢，只不過因爲宣德瓷器極爲罕見，希望收藏一兩件。
反正又不是找他退錢，也不算破壞行業規矩。
“林兄弟，實在太感謝你的建議了。”江華心想，這趟果然來對了，林然是個總會給他帶來驚喜的人。
“爸，江伯父，乾爹，剛你們在聊什麼呢？這麼開心？”楊建龍笑着走了進來，通知他們可以開飯了。
“哈哈，聊我們剛剛買到了一件贗品。”江華爽朗地回答道。
“贗品？江伯父你也會買到贗品？”楊建龍眼睛瞪的老大。
“建龍，不得無理。”鄭學茗批評了楊建龍當面揭人傷疤。
江華倒是笑了起來：“無妨，侄兒並沒有惡意。建龍，你要知道，這世界上沒有事，看起來在權威的人，也會有犯錯的時候。”
看起來，江華比鄭學茗更擅長教育後輩。
楊建龍摸着腦袋傻笑起來：“伯父教訓的是，建龍一定記在心裏。”
“哈哈，建龍侄兒，上次見你，還是在琉璃坊，看你浮躁的樣子，沒想到現在你這麼謙虛了。”
“多虧了爸和乾爹的教育。”楊建龍說道，“好了，廚房已經備好飯菜，咱們入座吧。”
他們開開心心入座，林然卻懷有心事。
顧客的消息，江華作爲行業大佬，肯定不會輕易透露。
要如何委婉的告訴江華，他想認識這位造假大師呢。
林然前世在博物館也從事過古玩修復的工作，自問即便是他出手，也無法做到如此晶瑩剔透，完美無瑕。
這種人如果埋沒在民間，纔是華夏的最大損失。
他想，或許是時候把自己的宏圖大志告訴江華了，畢竟機會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