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卻露出了微微一笑。
在平時，他只會把林然當成一個不識擡舉的毛頭小子。
可是在這種時候，露出這種意味深長的表情，他的心裏有種不安的感覺。
“林大師？”在一旁的陳賀被無視了，便重新問了一遍。
林然這才轉過頭，說道：“這青銅器有問題。”
“什麼？”陳賀大驚失色，然後臉色凝重地說道，“你可不要亂說話。”
“就是，依我看就是不懂裝懂！”剛纔的小老闆也站了出來，“要是說不出有什麼問題，可別怪我們不客氣。”
“放肆！”陳啓站了出來，不敢跟自己的叔叔和父親生氣，還能被手下的一個小小店長欺負不成，“這是我從京城請來的貴客，你想拿他怎樣？”
被陳啓懟了一頓，小老闆立刻像蔫了的茄子，退回了人羣當中。
“陳啓，不得無理。”陳志飛批評了他一句，“鑑寶和其他的江湖不一樣，在這裏咱們不講地位。”
說着，他笑着對林然說道，“林大師既然覺得銅碗有問題，不妨給我們分析分析？”
陳志飛身爲家主，他都發話了，沒有任何人敢反駁。
所有的人都懷着不同的心情，朝林然看了過去。
有些人是一副不解，有些人心裏卻有一些憎恨？
“從青銅碗的外形來看，應該是出於商朝的。夏商周時期的青銅器，是收藏界最值錢的文物，從這個角度來看，這青銅碗確實能賣到六千港幣。”
林然竟然發聲肯定了他們的文物，小老闆鬆了一口氣。
卻聽林然接着說道：“不過嘛...”
“不過什麼？”陳賀急着問道，他想看林然出洋相的樣子。
“三代出土的青銅器，主要是鼎，武器和貨幣次之。”
“商朝時期，食器根本不是用青銅打造的。”林然隨即解釋道，“即便是王公貴族，出土的食器，也最多是玉碗，次級的都是石碗和木碗。”
他頓了頓，道：“這是因爲青銅在當時屬於重要的戰略資源，除了做武器和祭祀用品之外，若是有人私自將青銅鑄造成其他的物品，都是要誅九族的。”
商朝時期還是奴隸社會，人們的階級觀念極其嚴重，士大夫絕對不會爲了一己私慾，去做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
“哼，或許這就是商朝君主的碗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你難道沒聽過嗎？”陳賀已經圖窮匕見，絲毫不掩飾他對林然的排擠了，“你說是假貨，可有證據？”
“當然有。”林然把青銅碗拿了起來，“你可知道九五之尊的說法？”
大部分人確實，聽過這種稱呼，但卻不知其來意。
林然接着解釋道：“這碗有四足，高足六寸，寬足四寸。在封建時代，對於足的要求很高，全部都是三九比例，不信你去內地的所有博物館看看，夏商周時期出土的青銅器，器腳都是三九之數。四六之數，不合禮數，皇家不可能會犯這種大忌。”
“所以，他們無論是飾品還是祭器，紋路的表現都參考着這種學說。天圓地方的風格，是在春秋戰國時期之後纔出現的，只不過他們的碗已經不是這種形狀了，和我們日常所用的碗無異。”
“我大膽猜測一下。”林然看了一眼小老闆，只見他畏懼地往後退了兩步。
心裏不由起疑心，“難道這傢伙和別人串通好，騙陳家的錢？”
但他並沒有把猜測說出來，而是說道：“這青銅碗，實際上是對歷史並不瞭解，又自作聰明的匠人做出來的。雖然他的構築水平很高，做舊也很逼真，只不過假貨就是假貨。”
青銅器能做到這種水平，也是首屈一指了。
可惜，在工藝品店大亨面前，他的手法還是太稚嫩了。
“這玩意兒雖然算不算古董，但作爲仿品去賣，應該也能賣到一些錢。”林然笑道，“我估算一下，也就一百港幣吧。”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小老闆一眼。
小老闆的眼神當中，竟然出現了感激。
站在林然身邊的陳賀被他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言，陳啓卻是滿臉得意。
周圍的人聽完，紛紛陷入了沉思。
就在這時，陳志飛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寧豪，你是不是對於青銅器的製作很有經驗？”陳志飛看着剛纔的小老闆。
小老闆瞬間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道，“陳老爺，不關我的事啊，是陳二老爺讓我...”
“閉嘴！”陳賀罵道，“你這兔崽子，竟然拿店裏的錢去買這些坑貨！把你自己的手剁下來，然後給我爬出去！”
“我...”寧豪畏畏縮縮不敢動手。
“難道要我親自動手？”陳賀看上去根本就不像一個剛出院的中年人，直接從腰裏掏出了一把短刀，向着跪在地上的寧豪走去。
眼見就要發生流血衝突，林然說道：“且慢。”
“這是我們陳家的家事，你也要插手嗎？”陳賀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目光陰冷地看着林然。
“這青銅碗雖然在這個年代只值一百港幣，但橘生淮南爲主，生淮北爲枳的道理你應該聽過。”林然笑道，“不瞞你說，其實我在內地開了一家工藝品店，裏面有很多類似的仿品，銷量還不錯。”
“哦？可是他用假貨欺騙我，就是死罪！”陳賀纔不想跟林然理論，拿起刀就想把他的手砍下來。
陳志飛吼了一句：“賀，別太過分了。”
“哥！”陳賀一臉委屈的表情，惡狠狠地指着寧豪，“這小子分明知道青銅碗是假貨，還拿來送給你，居心不良。”
居心不良的是你吧？
林然已經聽出來了，寧豪只是硬生生把後面陳賀兩個字吞了回去。
恐怕他纔是幕後主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