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肚子餓的咕咕叫,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了剛開始逛時候的神采,整個人懨懨的。
“早就說了讓你喫一點,現在傻眼了吧?”
神樂嘟着嘴委屈的不行,聽到扉間的話可謂是委屈之上更加委屈,她哼哼唧唧,“你的意思是不聽老人言喫虧在眼前嗎?”
老人言……
扉間的眉毛跳了跳,咳咳,他這段時間對老字格外敏感。
神樂現在無比懷念學校後面那條美食街,不管早晨起的多早,晚上睡的多晚,那條美食街似乎總是不眠不休的矗立在那兒,二十四小時不打烊那種,炒麪,烤串,章魚小丸子,麻辣燙,鐵板豆腐,蓮子羹……
口水瘋狂分泌,神樂不敢再往深處想,不然她怕自己會被口水嗆死。
唉,此刻站在冷風習習的街上,她很後悔自己沒有穿越到《孤獨的美食家》世界裏,還是那個世界好啊,跟着五郎喫遍全日本也好過現在捏着一串白玉糰子打發饑荒。
街道中央,流浪藝人已經就位,他們有男有女,有耍雜技的,有跳舞的,也有彈琴唱歌的,內容豐富,可以滿足不同旅人的興趣愛好。
打扮的很有異域風情的歌女用那修長的手指捏着玳瑁做成的撥子撥動三味線,那種低低的調子讓人忍不住停下腳步來聽,彷彿置身於舊電影裏的茶屋,小小的房間裏容納幾人跪坐在那兒,藝伎懷抱着三味線低低吟唱,聲調婉轉。
櫻花啊,櫻花啊,
陽春三月晴空下,
一望無際是櫻花。
如霞似雲花爛漫,
芳香飄蕩美如畫。
快來呀,快來呀,
一同去賞花。
……
歌女坐在高腳凳上,臉上表情柔和,彷彿那些細碎飄搖的雪花也跟着她的歌聲變成了櫻花,街道兩旁駐足的旅人也跟着她穿過漫長的寒冬來到了暮春時分。
眼睛裏看到的是粉白色的簌簌落下的花瓣,鼻息間也沒有了寒冷乾燥的凜冽,聞到的是花香,聽到的是鳥語。
光線一下變得明快起來,陽光特別好,顯得整個世界都一片明亮,是帶着微微細閃的明亮。
神樂和扉間再一次站在了木葉半山腰的神社前面,頭頂的櫻花樹長勢繁茂,織就了一個淡粉色的花之海洋,陽光透過枝蔓縫隙照射下來,渾身暖融融的。
眼前的扉間似乎年輕了很多,此刻他穿着鎖子甲,外面搭了一件天藍色的半袖和衫,額頭上沒有護額,繫了一根寬邊的墨綠色髮帶,髮帶上織着千手家的家紋。
微風帶着花香吹動他們的衣襬,也吹動了這根髮帶,讓它在風中飛揚起舞。
同時,還吹動了神社屋檐下那排列整齊的鈴鐺,鈴鐺隨風晃動,悅耳的聲音被風送上了天際。
神樂呆呆地看着他,這樣的扉間是她從未見過的,很年輕,年輕到臉上帶着些許稚氣,就連那雙緋色的眼眸也沒有太過複雜的神色在,乾淨清明,還沒有被複雜的人生閱歷所浸染,也沒有必須承擔什麼責任而變得嚴肅和淡漠。
他那樣好看,筆挺的站在櫻花樹下,常年生長在這裏的樹枝一年比一年低垂的厲害,有幾支還垂到了扉間的頭頂上,只要伸手就能觸碰到。
這時候的他應該也就不過二十歲吧,很年輕,很年輕。
他看着神樂,眼神漸漸溫潤起來,嘴角上翹,終於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
“我終於在這個年紀見到了你……”扉間望着她如是說。
“這個年紀……嗎?”
而神樂,也像是一朵迎着朝陽綻放在晨露中的白玫瑰,清純中帶着玫瑰特有的瑰麗,因爲剛剛綻放,每一片花瓣都充滿了青春的朝氣和力量。
這是扉間做夢都希望的相遇,那時他很年輕,遇到了同樣年輕的她,沒有年齡差,也不擔心她會“嫌棄”他什麼。
他向前一步,緩緩擡起了右手,他伸出來一根手指輕輕地戳在了神樂的額頭上。
神樂依舊呆呆的看着他,看他戳自己的額頭,看他脣角露出的微笑,他微微俯下身子在剛剛戳過的地方印上一個輕柔的吻,珍視又神聖。
神樂懵懵懂懂的感受着他嘴脣的溫度,像是有什麼印記刻在了那裏,就聽到扉間細細碎碎的聲音,他說:
“我們終究還是會在一起的。”
神樂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心裏有強烈的感情在翻涌,有那麼一瞬間她似乎走進了他的心裏,她看到了他的內心世界,瞭解了他的渴望,他在意的事情,他的擔心以及患得患失。
在漆黑的角落裏,有個脆弱的扉間環抱雙膝縮在那兒,那個他渺小脆弱,那個他像塊易碎的玻璃,任何輕微的觸碰都能讓他出現裂痕。
那樣深藏在黑暗中的他還是被神樂看到了,透過停留在脣畔的微笑和乾淨到沒有雜質的眼睛看到了。
像是有什麼想要帶她離開,她想告訴那個玻璃般脆弱易碎的他一些話。
手抓住了扉間的手腕,神樂有些急切的同他表白。
“從我認清自己的心,決定喜歡你的那一刻開始,我便再沒有在乎過年紀,同歲也好,十五歲也好,哪怕是一百五十歲,一千五百歲,我喜歡你,穿越時空也會來找你。”
“神樂?”他的臉上露出困惑的神色。
“不要懷疑我的心意,我喜歡你跟別的沒有關係,因爲是你啊,就只是因爲是你,你不要胡思亂想,你要記住我說的話。”
“神樂……”
神樂晃着手腕上的鈴鐺手環,“聽到了嗎,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就循着鈴聲來找我,如果有一天你忘記了我,聽到鈴聲的時候一定要再次記起我。”
“……”
“千手扉間,不管天上地下,真實與虛幻,我最喜歡的人就是你了!”
扉間怔怔的看着行爲很陌生的神樂,就覺得在聽到她所說的話的這一刻,內心深處的某個彆扭又糾結的東西被打破了,碎成了無數片,有風適時地刮過將這些碎片帶去了遠方。
他看到神樂的身影逐漸變得模糊透明,最後消失在春光之中。
扉間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神社前面,他茫然的搜尋卻已經看不到那抹嬌俏的身影,風吹動樹枝搖搖晃晃,扉間伸出手抓住了眼前的那一枝櫻花。
耳邊再次傳來了某個女人低而婉轉的歌聲,三味線的聲音清幽純淨,質樸悠揚。
櫻花啊,櫻花啊,
暮春時節天將曉,
霞光照眼花英笑,
萬里長空白雲起,
美麗芬芳任飄搖。
去看花,去看花!
看花要趁早。
眼前看着的是街中央坐在高腳凳上唱歌的歌女,歌女溫柔的哼着歌,街兩旁有來來回回的旅人,有些會駐足聽會兒歌,就像現在的扉間一樣。
他伸出手去,落在掌心的是冰涼的雪花,不是帶着淺香的櫻花花瓣。
“神樂……”他喃喃自語去看身邊的人。
然而,自己的左手邊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原本站在這兒的人不知道在何時不見了蹤影。
“神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