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接她的是沈長伽。
見到母親,許縈慌忙問:“徐硯程情況怎麼樣了?”
沈長伽抿脣:“我和你爸過去他已經睡下了,醫生說是疲勞過度,昨天連續做了兩臺緊急手術,忙得午飯沒來得及用,低血糖導致的。”
聽到這句話,許縈的心才微微放下一些。
沒有生命危險就好。
“走吧,我們過去。”許縈說完,催沈長伽去停車場。
沈長伽拉住她,皺眉說:“早過了探視時間,今晚你爸給小徐陪牀,都安排好了,你先回家休息。”
許縈搖頭:“醫院的人認識我,我做登記就好了。”
不親眼確認徐硯程是安全的,她放不下心。
“行了。”沈長伽語氣強勢,“你不看看你自己,風塵僕僕趕來,蓬頭垢面的,小徐看到後怎麼想。”
許縈咬緊下脣,心底驟升強烈的無助感。
沈長伽又說:“你總覺得我說話不中聽,但我還是要說兩句。”
“你們年輕人忙事業我不反對,但你們是夫妻,平日裏也該多多關心對方。你就是不上心,但凡對小徐多幾句叮嚀,讓他知道家裏有人惦記着,他都不敢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
一路上許縈的情緒都是緊繃的,聽完沈長伽這句數落,她眼底猩紅髮熱,微微垂下眼睫,害怕情緒外露,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此刻就要分崩離析的自己。
“您先回去休息吧。”許縈捏緊包包的肩帶,“我自己和前臺溝通,我等會讓爸回去休息。”
沈長伽見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無奈地嘖了一聲:“我說你這個孩子,就不能聽媽一句勸,先回去好好休息?”
許縈擔心徐硯程她理解,她也擔心許縈的身子,怎麼說也是她的閨女,先前鬧的不愉快她早不放在心上了。
“回到家我也坐立難安。”許縈已經有了決斷,拿出手機準備約車,“我自己過去就好。”
沈長伽發現上次爭執後,許縈變得越來越固執,她說的話全都不管用了。
盯着許縈倔強的背影,沈長伽闊步追上:“我送你去,三更半夜打車不安全。”
沒等許縈說不,她先一步去挪車。
許縈站在車的副駕駛門邊,心裏依舊抗拒和沈長伽處在一個空間裏。
她已經夠累了,承受不起沈長伽每一句“爲你好”的勸說,知道沈長伽是發自內心說的體己話,可關懷的語氣說出口總覺得怪怪的,聽着更像是專門戳她心窩,不讓她好受。
這個時候,許縈只想一個人呆着,不求身邊的人能說多好聽的話,一句話不說都是對她最好的安慰。
最後她上了車後座。
關上門,繫上安全帶,靠在凳子上看着窗外的風景。
車子啓動,融進黑漆漆的夜色,車裏的冷氣似十二月的寒氣呼嘯向她。
許縈渾身發冷,耳邊還能聽到機場坪地飛機起飛的轟鳴聲,雜音刺激她混亂的腦子更混亂,心跌入了谷底,恐慌感籠罩着她,像躲不開的烏雲。
沈長伽透過後視鏡看了眼許縈,見她半張臉藏在黑暗裏,只露出下巴,說了事情的經過:“小徐的爸媽在國外,醫院聯繫不上你,小唐才讓你蘇阿姨給我們打電話,我們接到電話就第一時間趕過去了。”
沈長伽語重心長:“小縈,媽媽知道現在我說什麼都讓你心裏不舒服,但是有一些話我還是要說的。”
“徐醫生縱容你對你好,爸媽都看在眼裏,但你不能只享受他對你的好。小徐以前在國外留學,可能獨立慣了,做事沒有後顧之憂,但現在不同了,你們結婚了,你們後面是兩個家庭,莽衝直撞傷了自己也傷了家人。他不懂這一點,你應該多提醒他。”
許縈腦子嗡嗡的:“媽,別說了,我想緩緩。”
沈長伽深深地瞧了眼許縈,怕閨女又要和她吵起來,最後選擇沉默,加快車子速度往市醫院趕去。
車子一停下,許縈拉開門跑去大廳。
前臺的護士認出許縈,她說明了來意,護士沒有多問,手續都替她辦妥,還貼心的告訴她病房的具體位置。
許縈靠在上升的電梯裏,可能是離徐硯程越來越近,她的不安更多了,腦海裏還盤旋着沈長伽在車上說的那一番話,暫時悟不出一個之所以然,只想先見到徐硯程,確認他真的沒事。
住院樓層的值班護士給許縈開了門。
用跑來到醫院的許縈,此刻沉重地放緩步調,走向走廊盡頭的那一間病房。
房門從裏面推開,許縈停下。
阮卉茗反手帶好門,回身和她四目相對。
“來了?”阮卉茗雙手插到白大褂的口袋裏,漫不經心問她。
阮卉茗和上一次見她一樣,行爲舉止沒有任何不妥當,但眼神裏夾帶着一絲輕佻。
不止對她,貌似阮卉茗面對所有人都是這樣的傲慢姿態,她也知道骨子裏的傲慢來自於她的優秀和博學。
這樣的性子會讓人感覺不舒服,但不至於到討厭的地步。
阮卉茗不等許縈開口,抱手說:“他沒事,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許縈扶着病房牆壁上的長扶手,掩蓋內心的無措,輕聲細語說:“謝謝你。”
阮卉茗邁着步子走到許縈跟前,緊盯着她,打量許久:“長得倒是挺好看的,只是沒看出還有什麼優點。”
許縈和阮卉茗淨身高差不多,但她今天穿的是平底鞋,腳下踩着高跟鞋的阮卉茗比她略高一些,走近後,她微微仰着下巴,才能對上阮卉茗的視線。
“接到硯程倒在手術室的消息我挺不爽的,徐太太工作再忙,也多多關心你丈夫吧。”阮卉茗眼神淡下來,眉頭上挑說,“他難得的休息時間都在等着你消息,你倒是在外面忙得挺開心的。”
阮卉茗語氣太沖,許縈手扣着扶手,壓制內心強烈的情緒,不讓自己失態。
喻文瑞急急地趕過來,拉開把許縈堵到牆邊的阮卉茗:“卉卉,別亂說。”
一直隱忍情緒的阮卉茗掙脫喻文瑞的手,臉上浮現不耐:“我哪裏說錯了,我真是搞不懂徐硯程放棄國外的高薪工作回國是爲了什麼。錢少事多,把自己搞進病房,這就是他要的生活?”
“卉卉,你可別說了,硯程聽到會不開心的。”喻文瑞左右看了看,對上護士站值班人員八卦的眼神,拍了拍阮卉茗,“回去休息吧,這邊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