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記湯包,申記湯包,只帶了三十籠,先到先得……”
船才駛出三十里,甲板上,彷彿成了熱鬧的街市,各路攤販不知從何處冒出,經營着各種營生。
二層甲板,甚至設有酒吧檯,有穿着暴露的舞女,搖曳着身姿。
吧檯後的帥氣調酒師則耍弄着調酒的手段,偶爾化身魔術師,張嘴噴出一團藍色火焰。
聲音最大的,還是吧檯左側的十幾張桌子,不知從何處冒出了那麼多的賭徒,聲嘶力竭地吼着。
“這,這是瘋了麼?還是咱們上錯船了?”
厲俊海滿目迷茫。
許舒若有所思,“船肯定沒上錯,只是人家把生意做到絕處。”
“這話怎麼說?”
“沒發現麼,此處物價比外間貴了十數倍。你當坐過其他吉遊輪,有這般定價的麼?”
厲俊海道,“頂多貴個幾成的價錢,翻上一倍的都極少。”
許舒道,“那幫攤販敢翻數倍十數倍來賣,不過是摸準了咱們這些人的心理。
船上的乘客,都是搏命去的,錢在我們眼裏,還是錢麼?還有幫賭鬼,贏了輸了,其實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發泄。
所以,這是條死亡之船,也是條濫欲之船。”
厲俊海皺眉,“我上次走死亡航線,遊船遠遠墜在軍艦後面,所有人都小心翼翼,還真沒見過眼前的混亂。
有一點我不明白,那些攤販,舞女,難道不知此行兇險,還是說他們拼着不要命了,也要掙這筆錢。”
許舒指着不遠處小了不少的鳳舞號道,“如果我沒猜測的話,等快要進入危險區域時,這些商販,舞女都會轉到鳳舞號上返航。”
厲俊海拍手道,“這幫傢伙是把生意做到了絕處,送人家去死之前,還得先掏空人家口袋。”
許舒笑道,“我倒覺得這樣挺好,死刑犯還有頓壯行酒。走,我請你喝酒。”
許舒跳下甲板,厲俊海看了看高度,乖乖走步梯下樓。
很快,兩人在吧檯坐下,點了兩瓶不知名的洋酒,你一杯我一杯豪飲起來。
不多時,許舒的思緒便跟着輪船一道搖擺起來。
兩輩子加一起,他還是頭一次出海。
臨行前,多少有些詩情畫意的想象。
溫潤的陽光,蔚藍的海浪,腥鹹的海風,翩躚的海鳥,天高海闊,宜歌宜笑。
許舒沒想到的是,不到兩天,他腦海裏只剩了無聊。
永遠望不到盡頭的海水,一刻也不停地腥鹹的海風灌滿鼻腔、嘴巴,船似乎動了,又似乎永遠停在那裏,陽光如刀,讓人無處可逃。
這天傍晚,陡起風暴,烏雲密佈,濁浪排空,雷吼電騰,一副末日氣象。
許舒自問膽大,可真當直面這大自然兇威,也難免心生震怖。
滔天海浪衝得甲板上根本就立不住人,一些攤販來不及收攏的攤具,一股腦兒被衝進海里。
大海吼嘯大半夜,許舒和厲俊海窩在二層艙室內,整個二層艙室被闢成超級大通鋪,數百號人躺了一地。
外面風狂雨驟浪兇,門窗都閉得緊緊的,汗味,腳臭味,五穀輪迴的餘韻,混雜一處,許舒被迫動用陳太雷傳授的調息祕法,才勉強抗住這波生化攻擊。
空曠寂美的夜景,無聲無息地將他浮躁的心緒撫平,睏意上涌,他在甲板上找了個角落躺下,不知覺間,竟沉沉睡去。
海上航行已經五天,許舒徹底麻了,終日除了喫喝拉撒,都在對着空闊的大海發呆。
相比之下,厲俊海的心態好得爆棚,喫飽喝足,悶頭大睡,短短几天,整個人胖了一圈。
這等隨遇而安的本事,許舒只有羨慕的份。
一道激昂的汽笛聲響過,一路墜在後面的小號輪船終於和許舒乘坐的輪船並排靠近。
兩艘輪船之間,搭起一座寬闊的跳板。
上百商販和大批的船員,踏着跳板,返回小船。
跳板被撤下,大船上十餘名船員眼含熱淚,衝小船瘋狂地招手、嘶喊。
許舒聽了個大概,好像在向誰交待什麼信件一定要送到,感慨道,“錢字從戈,利字從刀,唯此二刃,屠盡世人。”
厲俊海道,“留下來的船員等於是把這條命給賣了,卻不知賣得碎銀幾兩?”
許舒道,“你我何嘗不是如此,就不必感慨別人了。
既然商販們回返,灰霧地帶應當不遠,你上次撞進灰霧地帶,是何異狀,可知那灰霧是如何產生的?”
兩人正說着話,船上的桅杆忽然升起一面赤旗,旗幟上的蒼龍極爲雄健,一雙龍目下注着猩紅血滴,顯得頗爲邪惡。
“這是什麼旗幟。”
“誰的惡作劇,難道不知道海上航行,不能亂張旗幟。”
“……”
吉祥號上,議論紛起。
“噠噠噠……”
一陣激烈的衝鋒槍聲暴起,衆人循聲看去,兩名膀大腰圓的壯漢,正站在三層甲板上,各抱一挺衝鋒槍,虎視眈眈地注視着全場。
緊接着,二層走廊,一層甲板,衝出十數名大漢,手持長短槍,沖天鳴放。
伴隨真激昂槍聲響徹,一名帶着墨鏡的刀疤中年,施施然走到了甲板正中,他中等身量,一身重金屬朋克裝扮。
“諸位,請允許我做個自我介紹,本人大號鄭淵,江湖人稱死靈淵。
我對諸位沒有敵意,只想做這艘船的現任船長,誰反對?”
鄭淵笑眯眯問道。
“死靈淵,法泗路的滅門案,你,你真是……”
一名圓臉老者顫聲說道。
“死靈淵的名號,卻不是阿貓阿狗都叫得的,送他上路。”
鄭淵解下眼鏡,輕輕揮手。
砰的一聲槍響,圓臉老者額頭多出個血洞。
鄭淵睥睨四方,“我只想當一回船長,對你們的小命,本人沒有絲毫的興趣。”
“但是你的小命,現在引起了我的興趣。”
一個紅袍老者拄着一根老梨木柺杖,緩步上前。
他臉型圓潤,臉上有着常見的漁民紅,眼角細長,兩撇花白的眉毛平添歲月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