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縣屍窟-13

    那是熟悉的人,熟悉的眉眼——乃至於是,熟悉的表情。

    但是,當那一雙黃玉一樣的眼睛望了過來、被那一雙危險的豎瞳所鎖定的時候,姜雀臣發現自己不由自主的握住了手中的武器,靈力在本人都未曾察覺的情況下被調用,自發的保護和環繞。

    “啊……”

    她意識到自己都做了什麼,發出了毫無意義的悲鳴。

    她在戒備自己的兄長,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也是唯一的親人——而對方正是姜雀臣無論如何都一定要以身涉險,參與這一次任務,並且在走到那最終的目的地之前,絕不肯後退半步的原因。

    身體已經本能的做好了攻擊的準備,甚至枉顧了大腦的意願。因爲她的哥哥已經變成了怪物,不再是那個會摸着她的頭,溫柔的笑的兄長了,而是需要謹慎以待的敵人。

    “哥哥……哥哥!”

    姜雀臣捂住嘴,卻還是有絕望的、會讓任何聽到的人都覺得心頭惻然的哭叫聲從她的指縫間溢了出來,以及根本無法控制的滿面的淚水。

    比起姜雀臣的情緒崩潰,其他幾人都面色沉沉。

    江不換盯着那體型龐大的蛇母,戒備對方可能有的一切行動:“s+級任務【華縣屍窟】,確定第三層的怪物boss存在,暫以代號【蛇母】相稱。【蛇母】本體疑似上一批來到華縣屍窟的協會五級天師林默然,立場不明,推測有80以上的可能性……”

    “已非人類。”

    蛇母眨了眨眼,纖長的、銀白色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他望着他們,隨後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你們就是那些新來的人類啊。”

    他玉白色的尾巴尖在地面上間或的拍打着,看向他們的目光帶着一種說不出的奇異。

    “真好。”

    蛇母這樣說着,口中的蛇信探了出來,在空中動了動,似乎是藉着這樣的行爲收集到了什麼自己想要的信息和情報。

    然後,只見這一位蛇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面上露出饜足的笑容:“你們聞起來真好喫。”

    蛇母望着他們的目光當中,逐漸染上了一種詭異的熱切。

    “你們——”他拉長了語調,聲音裏面帶着某種莫名的纏綿悱惻在其中,“是專門送來給我當食物的嗎?”

    蛇母於是雙手合十,面上的笑容都更盛了三分。

    “哎呀。”他說,“真是……”

    “謝謝了。”

    原本環繞在周圍的傀鳥在突然之間似是得到了什麼命令,以一種悍不畏死的、自殺式襲擊的態度朝着蛇母衝了過去發起攻擊。

    在大片大片的傀鳥之後,少女一隻手抹着淚,面上的神情卻無比的堅決。

    “閉嘴。”她恨聲道,“你這傢伙……”

    “不要用我哥哥的臉、我哥哥的聲音,在這裏說話啊!”

    傀鳥在她的操縱下一個接一個的撞在了蛇母的身上,並且立刻就自爆,在這陰暗潮溼的洞穴當中炸起一片接連不斷的焰火,一時之間甚至是連蛇母的臉和身形都不怎麼能看得清楚了。

    顧棲挑高了眉梢,問江不換:“她的哥哥?”

    “但是那個女孩兒是人類吧。”

    “你別問我,我也不知道。”

    江不換也覺得眼前的景象詭異的過分。

    他捂住自己的腦袋,呻吟了一聲,只覺得事情越來越大條,至少已經完全不是他這區區的某一個安全區的負責人所能夠包的下的了。

    “我只能說,如果只是臉和聲音的話,的確是同[林默然]一模一樣沒有錯。”

    而林默然是誰?

    上一批進入華縣屍窟的天師當中,唯一留下並且傳遞給了外界影像,讓外界知曉了屍窟內部的構造,給出了至關重要的信息的人。

    而若是以影像最後的一點點內容來看的話,他無疑在這屍窟當中經歷了什麼,身體產生了不可逆轉的變化。爲了不成爲詭物——眼下看來就是這些蛇——的溫牀,他引了自身的靈力,試圖自爆。

    那麼,以如今的情況判斷,顯然在這個自爆的過程當中出現了什麼差錯,以至於林默然的身體並沒有如同他所希望的那樣被毀掉,反而是成爲了這東西的“素材”。

    這是侮辱。

    尤其……是對於林默然這樣一個寧可玉碎不爲瓦全,會放棄最後一點求生的機會,也一定要決絕的阻斷自己變成詭物、變成站在人類的對立面的天師來說。

    “難道是和上一層的蘑菇一樣,這些蛇也能夠寄生和操縱人?”江不換猜測。

    宴潮生否定了他的話:“不,我說過的,那不符合養鬼地的規則。”

    想要孕育一位鬼王的環境和要求都是極爲嚴苛的,其中任何一個環節出現錯誤或者是被幹擾,都會導致整個孕育過程的失敗——哪怕僅僅只是差那最後的臨門一腳。

    養鬼地當中的法則不能重複。

    這是不容更改的鐵則。

    可若是這麼說的話,那麼眼前的林默然又應該怎麼解釋?

    “那不是我哥哥!”姜雀臣尖聲道,“我的哥哥……喜歡看書,喜歡做飯,喜歡茶藝和插花,喜歡午後的陽光和從江面上吹來的風。”

    “他好脾氣,愛笑,受人歡迎。就算是我這樣糟糕的妹妹,也會包容,會好好的和我說話講道理,從不生氣。”

    眼淚從她的眼眶當中不斷的溢出,溼了滿臉。姜雀臣只是倔強的盯着那被傀鳥所包圍的一團黑影,一字一句,語氣堅決:“所以——!”

    “你這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混賬東西,怎麼敢——怎麼敢這樣披着我哥哥的皮囊,去做這些事情!”

    “給我……滾出來啊!”

    所有的傀鳥都在同一時間被引爆,白玉一樣的鱗片剝落,灑了一地。每一片鱗片上都沾染了殷紅的血跡,是會讓人因爲“你這樣的怪物,原來血液的顏色也會同人類一樣麼?”這樣的事情而感到驚奇的事情。

    然而,也不過是些許剝落的鱗片罷了。

    在最後的火星都熄滅了之後,蛇母依舊立在遠處,毫髮無傷。

    他先前用尾巴將自己給包裹了起來,於是傀鳥的爆炸顯然也並沒有能夠對他真的造成什麼影響,便是那些尾巴上被炸落的鱗片也很快的就重新生長出來,與先前一般無二。

    那花費了姜雀臣大力氣和半數的靈力所構成的含怒一擊,是如此的輕飄飄,甚至連丁點的痕跡都留不下。

    不過卻也因爲這樣的行爲,所以讓姜雀臣入了對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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