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花燭-06

    顧棲慢了半拍,意識過來眼前的人說了什麼。

    然後他想起來宴清好像是昨天帶隊來敲他門、並且雙方起過沖突的那個人。

    這一刻,饒是顧棲對整個宴家都並無任何畏懼亦或者是敬重的情緒,也還是不可避免的覺得事情變的麻煩了起來。

    而他討厭和人相處,也討厭這樣的麻煩。

    堵在門口的、屬於宴家的執法隊顯然並不會就這樣放過顧棲,而是一定要達成所願,即,將顧棲帶去他們想要帶去的那個地方。就在後者終於忍不住了打算先動手再說的時候,宴樂恰到好處的出現,打斷了即將發生的一切。

    “這是在做什麼?”他問。

    “少家主。”幾人面對着顧棲,明顯沒有了之前的那種囂張氣焰,甚至可以說恭順的有些過分,“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不足讓您掛在心上。”

    宴樂轉動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不輕不重的“哦”了一聲:“但七七是我的婚契對象,那麼這便與我有關,算不得小事了。”

    這是宴樂第二次提到婚契——而那對於顧棲來說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詞語。

    並且顧棲也很肯定,在這個幻境之外、他真正同宴樂相處的那些時光當中,也從來都沒有聽對方提過這個詞。

    於是他便問:“婚契?”

    “……啊。”宴樂擡起一隻手掩住嘴,似是發現了自己的失言。

    他稍稍偏過頭去,避開了顧棲望過來的目光,含混的解釋:“不,沒什麼。一個契約而已。”

    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能夠清楚的看見,他動作間那自發梢當中露出來的一點點耳垂卻是逐漸的染上了緋色,看着像是一小截彎曲的、剔透的紅玉。

    “阿樂!”顧棲便喊了一聲。

    雖然以顧棲的時間線來看的話,他與宴樂已經分別了整整三年;但是一朝再遇,他似乎是駕輕就熟的找到了兩個人以往的相處模式,甚至是連語氣、動作乃至於心態,都在不自覺的朝着以前的那個自己靠攏。

    畢竟他原本就該是那樣的人。宴樂的死在他的身上鑄就了一層厚重的外殼,將那個最真實的顧棲包裹——可即便是如此,剝開外側層層疊疊的僞裝和自我束縛,最內裏的還是當初的少年。

    宴樂對於顧棲的請求毫無辦法。

    “是宴家一直以來所流傳的、關於嫁娶的古□□俗。”宴樂垂着眼眸,避免撞上顧棲的目光,臉上燒紅了一片,“我本來想再晚一些……等我完全做好準備之後,再同你提這個的。”

    他越是這樣遮遮掩掩的避開不談,顧棲就越是好奇這婚契之下,究竟都有什麼暫且不能讓他知道的“祕密”。

    只是宴樂這次是無論如何也不肯透露了。他的心底似乎有某個打算,而在那個計劃被完全的實現之前,誰也別想從他這裏再撬出半分的答案來。

    甚至爲了不讓顧棲繼續抓着這個問題問下去,像是宴樂這樣濃眉大眼的傢伙居然也學會了轉移話題。

    他的視線落在了一旁面色青青白白不斷變幻的執法隊身上,旋即問:“如果我方纔來晚了一步的話,你們打算帶七七去哪裏?”

    這是來自於宴樂的問題,沒有誰敢去隱瞞或是搪塞,只能在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回答了宴樂的問題。

    “去祠堂。”爲首之人說。“這是來自於族老們的指令——將任何有嫌疑的存在都帶過去,無論身份高低。”

    “所以你們是覺得,七七有嫌疑。”宴樂若有所思的拍了拍掌心,“這是怎麼得出來的結論?我很好奇。”

    這個問題並不難回答,執法隊也對他如實相告:“他是目前族地內唯一的外人,而且……截止目前,死了的人都曾經同他產生過沖突。”

    宴樂:“就爲這個?”

    執法隊的人喏喏,沒敢說話。

    他們其實還想說,顧棲是聲名在外的鬼之子,在天師當中又素來以傲慢暴戾著稱。雖然顧棲的那一面都是針對陰鬼,尚且沒有對人類下手的先例……可是你會因爲一隻老虎以前沒有喫過人,就真的能夠安心的讓其在自己的枕邊棲息嗎?

    誰都知道,顧棲就是一個行走的、不定時的炸//彈,隨時都會有爆炸的風險。

    若不是當時宴樂堅持,顧棲甚至根本不可能被迎入宴家的族地。

    “當真是不知所云。”宴樂笑了一聲,“你們走吧,這件事情我之後自會去同族老解釋。”

    執法隊頓時如蒙大赦,忙不迭的溜了。

    族老和少家主之間的恩恩怨怨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他們這些小魚小蝦就不要摻和進去這種巨無霸的較量了!

    等到確定他們的確已經離開了,顧棲便去看宴樂。

    “很嚴重的事情嗎?”

    宴樂將自己手上提着的早茶遞給了他,然後跟在他身後進去了房間:“一點小事罷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用一種心滿意足的目光注視着顧棲,像是在看自己精心飼養因此而顯得油光水滑皮毛光亮的倉鼠:“等你喫完,我帶你去後山轉轉。這個季節正是菌子出來的時候。前兩天才下過雨,我們去的時候帶個籃子,可以撿很多菌子回來嚐嚐。”

    顧棲心動,但是也有別的憂慮:“你認得菌子的種類嗎?”

    宴樂對此給出了技術性的沉默,隨後方纔露出笑容:“放心,肯定喫不死人。”

    顧棲:……這難道不是更加讓人覺得不安了嗎。

    “爲什麼他們一直來找我?”

    宴樂沉吟:“可能因爲你是目前族內唯一的外人?”

    顧棲忍不住吐槽:“宴家最近死的人很多麼。”

    然後他隱約聽見站在自己身邊的宴樂非常模糊的笑了一下。

    “不用在意……一些不怎麼長眼色的、亂吠的狗罷了。”宴樂說,“我之後會去處理的。”

    不對。

    非常不對勁。

    分明眼前和他說話的人的確是那個“宴樂”沒有錯,但偏生顧棲總覺得有某種揮之不去的違和感一直縈繞在身邊,是根本不容忽視的那種程度。

    他用那種探究的目光細細的去打量宴樂,卻冷不防的被對方塞了一個包子在嘴裏,於是之前的諸多探究的想法也全部都被這個包子給堵住了。

    “嗚嗚嗚嗚!(你做什麼!)”

    然而宴樂對此的迴應只是收回手,對着他笑的雲淡風輕。

    “好了,那些事情還沒有重要到需要你去在意的程度。”宴樂說,“快點喫,喫完我們上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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