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災過後,糧食比銀子還貴。

    如今還能賣糧的,少之又少。

    對方也出了一個很實在的價格。

    言川抿了抿脣,始終記得穗穗所說今年大雪。

    “若,以物換物呢?我們村,想換些過冬之物,不知現在外面可還有置換的地方?”若真是軍隊中人,那他們的棉襖必然不少。

    男子挑了挑眉,這少年,倒是問對人了。

    外面商戶跑的跑,死的死,哪還找得到。

    “外面沒有,但我們傅氏商行自然有。如今旱災,糧貴,過冬之物依然是尋常價格。”傅管事這點自信還是有的,軍中最多的便是淘汰下來的舊棉襖。

    軍中要輕便保暖的襖子,但尋常人也用不着那麼高需求。

    那些可都是軍中的廢棄之物,若能直接換糧,那可真是天降橫財了。

    這臉上的喜意越發明顯。

    “一件嶄新的襖子,尋常在兩錢左右。我們是軍中置換下來的,大概還有五成新,你們若是需要,便半價換給你們。”

    言川眼睛一亮,軍中的五成新,也比得上外面的普通棉襖暖和。

    尋常這些東西沒有門路,可弄不出來。

    與村長對視一眼:“我們換。”

    “稱出來了,這邊三千二百斤。”

    “這邊精米是八千六百斤。”

    舉人村的村長頓了頓,看着王家村道:“你們……全都要換襖子?這去年的襖子又不是不能穿,咱們這邊就下點小雪,凍不死人。還是銀子拿在手裏安穩。”

    王村長瞥了她一眼,上前將穗穗抱出來:“穗穗,你說換多少?”

    舉人村的村長氣得吹鬍子瞪眼。

    “這麼重要個事,你問個四歲女娃……簡直兒戲!”劉村長氣得眼睛都蹬圓了。

    但王家村衆人卻是淡定的很,村長見天的把穗穗抱懷裏,連祠堂都去過了。

    “換襖子,全都換棉花。”穗穗脆生生說道。

    那傅管事也是驚奇,王家村能拿出八千斤精米,肯定是自己不愁喫的。這麼大個村落,居然聽個孩子的?

    言川立馬轉頭:“全換!”

    “你們全都聽她的?你們都瘋了!”劉村長驚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今兒來之人,都是村裏的骨幹,村長隱隱透露過打算。

    衆人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她都快要做村長了,賣個糧算什麼?

    傅管事笑的合不攏嘴:“八千六百斤精米,算下來兩斤能換一件舊冬衣。可以換四千三百件。”

    “你們若要備過冬之物,再給你們換一些棉被吧。都是營裏置換下來的。”

    “換一千牀棉被,兩千件棉衣。還有些護手護脖襪子都送你們了。”傅管事大手一揮。

    言川只心頭一過,便知道這事兒自己佔了大便宜。

    當即便笑着謝過。

    “你們……你們認真的?這麼多糧食,就全換些舊襖子回去?這……”劉村長有些不安,額間都帶了些汗。可這一年跟着王家村,他們確實避開了幾次災禍。

    如今他在村裏的地位也極其穩固。

    但真的全換過冬之物,他又怕村子裏責罵。

    當即狠了狠心:“我們換一半。”

    “那給您三斤米換一件冬衣。”三千斤,只能換一千件。

    最後猶猶豫豫,也換了三百件冬衣,一百牀厚被子。

    傅管事面上的笑意越發深邃,這零零散散加起來一萬斤糧食。又可以頂好幾天了。

    “去給衆位鄉親準備些喫食,咱們這些冬衣運過來還需要一些時間。衆位以後若還想換糧,大可直接來聯繫鄙人。或是尋人來招呼一聲,我帶人去運,你們也少些麻煩事。”傅管事笑着說道。

    王村長眼神一閃,頓時應下。

    這些人步伐穩重,各個都是軍隊中人,自然比他們更安全。

    傅管事掃了一眼那奶娃娃,明明才幾歲大,全村人似乎都護着她。

    這丫頭竟然還真是個能主事的?

    傅管事心頭微驚。

    “你們這些兵器倒是精良…”傅管事對這村子越發好奇,這些人虎口都有繭子,可見都是學了些拳腳功夫的。

    村長笑着道:“這亂世,不帶些武器,可沒法出門。不過是上次匪徒入侵村子,撿漏來的。”村子裏如今還剩百多件武器,這手上寬裕了,馬上又該選人了。

    半個時辰後,幾輛牛車比起來之前越發裝的滿滿當當。

    好在都是些棉絮,並不重,而且比糧食安全。

    “若有需要,可一定要聯繫傅氏商行啊。”男子面色越發誠懇,這半年,就收到這一次糧。

    混着粗糧,至多撐三五天罷了,哎。

    言川走在最後,穗穗突然拉了拉哥哥,然後停在傅管事跟前。

    “若缺糧,只要價夠高,你可以來王家村尋我。我能做主。”小姑娘說完便蹦蹦跳跳的跑了。

    王家村?

    聽着咋有些耳熟。

    待衆人走遠,傅管事才猛地一拍腦袋。

    那不是前段時日,滅了黑風寨,還將主子那批武器和糧食一鍋端的村子嗎?!!!

    原來主子便是折在這四歲奶娃娃手中?

    傅管事驚得目瞪口呆。

    村民們返程時順利不少,來時都是糧食,被衆人覬覦。

    可這大熱天,帶着一車棉襖,流民卻是看都不肯看一眼。

    言川在鎮上尋摸了大半個時辰,也沒買到什麼零嘴。還是穗穗從空間摸了一把糖,說是傅管事給的,這才讓言川拿回去哄阿月開心。

    衆人進城一趟,心中越發沉重。

    “外面比咱們想象的更艱難。”內憂外患,這可如何是好。

    “我方纔打聽過了,說前段時日太子殿下回京要糧。陛下震怒,將太子殿下直接貶到了最貧瘠的望山府。以前他只是鎮守邊關,可隨時回京,如今……”言川嘆了口氣,太子是一直鎮守邊疆的,但京城不撥糧食,軍隊缺糧,只怕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邊疆百姓對太子有歸屬感,自然希望太子繼位。

    那勞什子大皇子,如今正在朝堂周旋,哪裏顧百姓死活。

    出來賑災,都只擺了兩天粥棚便打道回府。

    村長回頭望了一眼秀山鎮,道路兩旁四處都是餓死骨,眼中滿是沉重。

    到了村口便與舉人村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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