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

    萬籟俱寂。

    吱呀一聲,一縷幽光偷偷從門縫裏露出來。

    “起來起來,都給老子起來……”

    “滾起來!”

    “哭!我看誰敢哭!誰哭老子直接割下她的舌頭!”男人凶神惡煞,滿身都是匪氣。

    孩子們瞥見他的模樣都嚇得渾身打哆嗦。

    “叔叔你放了我吧,你要糧食,我爹爹會拿糧食給你的。嗚嗚嗚嗚……”

    “叔叔,求求你放了我們吧……”

    孩子們小聲的啜泣,一點也不敢尖叫。

    男人嗤笑一聲:“放了你們?呸!要怪就怪你們當中有個禍害吧!只要拿她祭天,這天災就能解了!”說完就重重堵上了女童的嘴。

    “啊……”婦人正在綁孩子,突的給嚇得驚叫一聲。

    “你作死啊?”男人低聲怒斥一句。

    “怪物,有個怪物。”婦人嚇得連連後退,面前便是那渾身傷痕的女童。

    女童緊閉着雙眼,極其自卑又極其恐懼被人發現她的祕密。

    “這丫頭是個重瞳,那個禍害定然是她!”婦人又喜又懼。

    男人捏着女童的臉細看,眼中迸發出欣喜。

    “果然是重瞳,都說重瞳不幸,只怕就是這禍害了!不過具體要送出去才知道,寧可錯殺一百,不可錯放一個。全都綁起來!”

    男人依然沒心軟。

    到了言明和穗穗跟前。

    “我妹妹體弱,你們拐了她也不一定能養活,我跟你們走,你們放過我妹妹可以嗎?”言明鼓起勇氣道。

    婦人嗤笑一聲:“你可不值錢,我們要的是女娃。元宵節生的四歲女娃!”

    “行了,你跟他說那麼多做什麼?”

    “全都綁起來!”穗穗眨巴眨巴眸子,偏着腦袋一臉靈動。

    “我勸你們趕緊放了我,等會會有很多人找我的。你再不走,就出不了城啦。”穗穗一臉老實。

    那婦人沒忍住笑了一聲。

    “尋你們之前,我可就打聽過了。你家三個哥哥,你還是收養的女娃,還找你?”婦人低笑一聲,他們爲了尋元宵女童,可廢了不少精力。

    雖然打聽不出具體的,但也能打聽個大概。

    “你這種女娃,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說不得我將你拐了,你家中還慶幸多留幾口糧食呢。”

    言明氣得面紅耳赤:“呸!妹妹是我家最寶貴的!”

    穗穗也氣了,捏着臉上的軟肉,奶兇奶兇道:“誰不重要了?瞧瞧我這肉,這都是證明!”

    “咱們家,咱們村兒,缺了誰都不能缺我!”

    兩個柺子對視一眼,不屑的碎了一口。

    “小小年紀還愛說大話,你家缺不了你,你村兒也缺不了你?真是笑話!”

    “我丟了,全村都得找我!”穗穗鼓着臉頰,我管着全村兒的糧食呢。

    “呸,全村都找你?你是皇帝啊?小東西還怪能吹牛的。”

    “你要這麼能耐,那我都能做皇帝了,哈哈哈。”男人沒忍住懟了一句。

    “行了行了,趕緊綁起來,遲則生變。”

    兩人一手一個,把兩個孩子捆的跟糉子似的。

    “這傢伙還挺沉,還怪能喫的。”婦人一個手居然沒將她提起來。

    穗穗眼珠子一瞪:“你可以拐我,也可以罵我,但不能說我沉!”

    能喫咋的了?

    能喫咋的了?

    喫你家大米了?

    小穗穗一臉不服氣。

    婦人眉頭一皺,總覺得這娃是個刺兒頭。

    “行了,裝進麻袋裏。”兩人剛將言穗穗放進去,便見那男人突然道。

    “留一個。”

    “就裝咱們孩子,看起來真一些。”便直接將言穗穗拎了出來。

    至於爲啥拎她?大概是長得好!

    “小丫頭片子,我告訴你,等會我帶着你在外面。你要是敢多說一句話,我便捏斷你的脖子!”男人凶神惡煞,嚇唬一個孩子,他已經有許多經驗了。

    言穗穗被他綁住了手腳,臉上弄得髒兮兮的,還換了一身灰撲撲的棉衣。

    手腳綁着,穿着寬大的襖子一點也看不出來。

    言明被直接塞進了麻袋,門外有個牛車,車上拉着不少物件。

    近來天災衆多,縣城每日都有人拖家帶口的帶着行李離開。

    拖着幾個麻煩,也不算打眼。

    至少此刻就有好幾人趁夜色出城。

    “搬家啊?您家閨女生的真好。”兩人將麻袋藏在邊上,拿衣裳等物蓋住,裏面還有不少東西。

    旁邊也有一家人趁亂出城。

    男人面色不改,婦人將言穗穗的面容往身子裏收了收,擋住了臉。

    “害,小丫頭生的好什麼啊,能活下去就不錯了。”

    “哎,這世道不好。原本在城裏擺攤,誰知道這世道不好,連攤子都被人搶了。”男人嘆了口氣,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

    “現在拖着傢伙事兒搬家,再不走,就怕大雪封山,到時候城裏怕要亂套。”婦人滿面憔悴,眼底還帶着淚,輕輕抹了把眼淚。

    衆人都沒發覺異常,都沉沉的嘆了口氣。

    這亂世,活下去不容易啊。

    牛車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衆人一路隨行出城。

    穗穗卻是悠哉悠哉的趴在婦人肩膀上,她今兒帶了白虎出門。

    白虎嗅覺靈敏,要找到她極其容易。

    就怕……

    帶的人太多,嚇到柺子哎。

    “奇了怪了,怎麼今兒這麼多人拿着火把,好像在找個什麼?”一同搬家的商戶有些不解。

    “這人怎麼越來越多了。”

    兩個柺子對視一眼,心頭砰砰直跳,只覺心臟都快跳出來。

    不可能啊,明明都是些丫頭片子,沒有那種家世過人的姑娘啊。

    一個個養的瘦骨嶙峋,一看便是常年捱餓的。

    唯獨那小胖糰子生的精緻,又養的極好,但她家是秀山鎮極其偏僻的一個小山村,更不能身份貴重。

    這災荒年間,誰家丟個女娃還全村出來的?

    這也不可能啊。

    這些小山村,恐怕也只有丟個村長才有這待遇!

    男人偷偷鬆了口氣。

    越往城門口走,這出現的人越來越多,一個個身材壯實,手中還抄着傢伙。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街上幾乎站滿了人。

    “怎麼就不見了呢?該死的東西,偷誰不好,偷了咱村長!”

    “出來一趟就把村長丟了,你怎麼看的人?你眼睛瞎了嗎?”王有財站在城門口訓斥侄兒。

    “這麼大個人都看不好?眼皮子底下你都丟了!你這榆木腦袋,找不回來,老祖宗棺材板都要按不住!”王有財氣得嘴皮子發麻,完了完了,王家村的希望丟了。

    “那可是咱們全村的希望!”王有財病都要翻了。

    兩個柺子輕輕鬆了口氣。

    兩人抱着言穗穗的手,越發坦然自如,眉目間越發自然。

    害,果然是丟了個村長。

    估計是老頭子年紀大,走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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