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不停,反倒越來越大。

    若不是王家村加固過房梁,只怕積雪要壓倒不少房子。

    舉人村今早就塌了三間房。

    “雪越來越大,這天怎麼越來越反常。”老人們坐在打穀場,即便四周都點着爐子,依然擋不住的寒意。

    “那羣流民也不知道能不能撐過去。”

    “放心吧,村長去縣令那討了一千兩,把房子給他們加固了一層又一層。也買足了炭火,暫且不會冷着。”

    “村長呢?”王有財大清早就沒瞧見穗穗。

    “去隔壁村弔唁了,舉人村老村長死了,她說去走一圈就有席喫。”估計還混了個上座。

    王有財失笑又無奈。

    小村長真是率性而爲。

    王有財卻是看着遠處冰封的山眉頭緊皺。

    “到處都被冰封,這要是出什麼事該如何是好?”王有財低喃,不知爲何他這心裏很不踏實。

    右眼皮一直跳個不停。

    穗穗回村時,嘉嘉小心翼翼的問她:“姑娘,最近是有什麼大事兒嗎?”方纔穗穗過去,席面沒喫多少,反倒是四處觀察舉人村。

    回來時臉色也沉的難看。

    穗穗心裏沉甸甸的,原書中被屠戮的生命不知有多少,她如今幾次警告朱縣令。

    也不知對方有沒有放在心上。

    這幾日她遣了不少人出去查探積雪情況,除了王家村通往縣城這條路,其餘地方都積雪極厚。

    沉甸甸的生命,讓她多少有些心堵。

    她可以拿回被竊取的氣運,也可以將一切被撥亂的軌道拉回原處。

    可這一切都是涉及自身時纔可以。

    比如,她救下嘉嘉,是因爲嘉嘉與她一同被拐。

    涉及到了自身。

    即便是言靈,也不可過多參與凡間事務。

    更何況還是大規模的涉及無數人性命的事件。

    若神明插手凡間,凡間將會淪爲神明的傀儡。

    所以,對於神明的制約也很多。

    “如果,你知道有一場大規模殺戮即將開始,你會怎麼辦?你會告訴那些人嗎?”穗穗抿着脣,她的心情格外沉重,知道得多,壓力也大。

    她也只有四歲而已。

    嘉嘉坦然而笑:“就算你宣揚出去,那些人會逃嗎?並不會!”

    “人對於沒有發生的事,總是存着懷疑的。”

    “況且,若是您,您肯定已經做出過提醒對嗎?”嘉嘉笑看着她,語氣滿是篤定。

    穗穗微抿了抿脣,輕輕點頭。

    她已經幾次三番警告朱縣令,要他做出防守。

    也不經意間提醒了傅姐姐,傅姐姐有關係在邊關。

    傅姐姐是個靠譜的,一旦涉及到邊關,總會更上心一些。

    她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直到晚飯,穗穗都沒喫幾口。

    似乎天色越黑,越焦灼。

    言川面色緊繃,但依然頂着暴雪回來了一趟。

    “穗穗別擔心,護衛隊三百人今晚徹夜不睡,一直在一里外巡邏。”舉人村也選出一百人在輪值。

    穗穗眼皮子一跳,小姑娘伸手按住了眼睛。

    “大哥能猜到是什麼人進攻嗎?”

    言川眉頭緊皺,心下一沉再沉,但半點不敢泄露出來讓妹妹擔憂。

    “大概是……北狄。”北狄是遊牧民族,一旦遭遇天災就會大肆掠奪大越。

    今年暴雪,只怕對方早已沉不住氣。

    北狄人驍勇善戰,且身形極其高大,這也是太子駐守邊關吃了不少虧的緣故。

    穗穗正要說話,突的眼神一凝。

    “有危險!”心頭就像被一雙手緊緊攥住一般。

    話音剛落,言家大門便被人一腳踢開。

    暴雪霎時吹了進來。

    “村長,出事了!”

    “李家屯那邊出事了。我們的人在距離李家屯附近發現了可疑之人,趕忙通知了李家屯,可李家屯二話不說就將咱們趕了出來。”

    “咱們才離開半個時辰,就聽見李家屯傳來了打殺聲。血腥氣隔着二里地都能聞見……”

    “而且還有馬蹄聲,聽那聲音……”

    “比上次黑風寨裝備更精良,也更……心狠手辣!”來報信之人面色慘白,毫無血色。

    臨水村村子小,可李家屯是整個秀山縣能排的上名號的大村。

    光是年輕人人數都上千!

    能直接挑李家屯動手,可見對方壓根沒有一絲怕的!

    穗穗手腳冰涼,嘉嘉快步上前,用自己暖呼呼的小手捂着她的手。

    她之前讓王有財去尋過李家屯,試圖與對方結盟。

    但李家屯只覺此事子虛烏有,甚至嘲諷王有財誆騙舉人村合併,現在是不是又想對李家屯下手。

    反倒被李家屯嘲諷一番。

    王有財此刻披着衣裳,跌跌撞撞的衝了過來。

    身後還跟着不少匆忙起牀的村民,流民面上更是驚慌。

    他們才安定下來,一點也不想打仗啊!

    “村長,該怎麼辦?定是外敵,是外敵!該死的東西,他們又來了!!又要打仗了!”王有財嘴皮子都在顫抖。

    “定是來搶奪糧食的!”何止搶奪糧食。

    村裏有村譜,頭一頁便寫的是,王家村是由戰亂遷移逃荒過來的。

    “快去報告給縣令,請救兵來!!”王有財一時之間有些慌亂。

    他處理過無數大大小小的瑣碎之事,但外敵入侵,他想都不敢想。

    “來不及了,況且……縣城裏也好不了多少。”言川吐出一口鬱氣。

    他通知過縣令好幾次,可朱縣令忙着縱情聲色,半點不曾理會。

    別說加派人手,那城牆上的護衛沒有爛醉如泥,都是菩薩保佑。

    “那該怎麼辦?咱們就靜靜的等死嗎?”

    “對,對對,咱們去山裏逃難。逃到山上去!”村民們聽到消息,儼然已經慌亂,此刻亂成一團。

    “暴雪不停,進山死路一條!外敵還未打過來,咱們就先凍死了!”言漢生沉着臉反對。

    衆人如喪考妣。

    一顆心直接跌落到了谷底。

    此刻,李家屯兵刃相接的聲音已經直直的傳到了王家村。

    李家屯的慘叫哀嚎,以及北狄縱馬狂歡的笑聲,讓人如墜谷底。

    原來的臨水村村民早已面無人色。

    再次經歷此事,渾身僵硬不敢動彈,骨子裏都是深深的恐懼。

    所有人都像是遺忘了穗穗。

    所有人的情緒都被壓到了崩潰的邊緣,逃無可逃,大敵當前,該如何是好!

    是啊,外敵當前,她就算再能耐,一個四歲孩子能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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