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東。

    越是走,越能發現滿地瘡痍,滿目鮮血。

    言川不由低頭朝穗穗看去。

    明明他們都騎在高頭大馬上,俯視着穗穗騎着半人高的白虎。

    可誰都無法忽視穗穗的氣勢。

    明明比她高,氣勢卻被她壓得死死的。

    所有戰馬都在她身後三步遠,若不是自己盡力驅使,那戰馬甚至兩股顫顫不敢前行。

    不愧是百獸之王。

    也唯獨穗穗,能驅使這百獸之王,讓這百獸之王甘心當坐騎了吧?

    “根據地上鮮血凝固的痕跡,大軍估摸着一個時辰前從此經過。”

    言朗面色難看,眼中的光芒也越發帶了殺氣。

    身無寸縷的婦人,死不瞑目的倒在血泊中。

    試圖反抗的男人身上滿是刀劍窟窿,慘不忍睹。

    最是無辜的嬰孩,被人用長槍高高挑起,胸膛中間一個大窟窿。此刻正掛在長槍上,長槍立在雪地裏,孩子眼睛瞪得大大的,眼中的恐懼還未散去。

    清澈的眸子裏,倒映出穗穗的面容。

    穗穗仰着頭,冰冷的血滴在她的面上。

    眼中閃過一抹金色火焰,一閃而過,誰都不曾注意到。

    “該死的畜生,他們還是不是個東西!!”

    “戰火無情,可稚子何其無辜,他們懂什麼?!”衆人幾乎都被這一幕刺激的失去理智。

    甚至想起,若王家村不是穗穗做村長,是不是也會遇到這一幕。

    “都說北狄人嗜殺,果然如此!毫無人性!”

    “今日來的是北狄小皇子,這一仗更是難打。”

    “北狄六個皇子,小皇子今年十八,是太子的死對頭。他雖年歲不大,但嗜殺成性,殘暴無度。但凡落入他手中的百姓,皆是生不如死,只一心求死。”

    言川按了按眉心,他聽過許多北狄小皇子的傳言。

    此人陰狠狡詐,且殺人如麻,極難對付。

    “走!”衆人心頭皆是一沉。

    一路往前走,衆人越發沉默。

    最終……

    衆人停在城門外五十里處。

    前方隱約能瞧見密密麻麻的北狄將士,言川脣角已經抿成了直線。

    粗略一下,幾乎已經兵臨城下!

    “該死的朱縣令,定是沒有將我的話放在心上!”言川滿是惱怒。

    “抄近道,有個地方可以穿過大軍。跟我來……”這也是穗穗選擇讓他們騎馬的緣故,雪板雖好,但不利於上山。

    白虎素日裏時常上山,清楚山上每一個地方。

    此刻帶着穗穗鑽來鑽去,衆人牽着馬一路跟着。

    穿過荊棘穿過山洞,眼前竟是豁然開朗起來。

    “這裏……竟是已經到了城牆底下。”言朗一驚。

    他們已經躍過北狄軍隊,到達縣城牆角下。

    可真的臨近,衆人心頭俱是一沉。

    北狄軍隊就駐紮在城外三百米處,烏壓壓的將士中央,擡着一頂四面輕紗的大轎子。

    若隱若現的輕紗中央,坐着一個玉面少年。

    少年眉目如畫,戾氣卻毫不掩飾,身側還站着兩個瑟瑟發抖的婢女。

    大概……

    不是婢女。

    “怎麼了?本王是要喫人嗎?嚇得瑟瑟發抖作甚?”小皇子十三歲時便被封爲離王。

    “王爺,您金貴之姿,她們兩個邊境小民怎麼配伺候您呢?”

    “要我說,就該讓縣令親自出來伺候,大越這等沒骨氣的,讓他們的百姓,讓他們的子民親自看看。看看那大越的官員,多麼沒骨氣,才能更好地摧毀他們呢。”小皇子身後站着個雌雄難辨的少年,瞧見那兩個女子,不屑的撇了撇嘴。

    這是北狄青樓出來的小倌兒,小皇子極其寵愛他。

    今兒秀山縣小縣令竟是送兩個貌美女子來求饒,當即嫉妒起來。

    小皇子愛虐殺,他很享受殺人前的快樂。

    明明已經兵臨城下,卻偏要享受全城的恐慌和憤怒,似乎這樣能讓他更開懷。

    “阿梓,還是你懂我心。”

    “來人啊,去告訴那縣令。若想我饒他一命,就讓他打開城門,一步三叩,跪在地上求我。”

    “求我不殺,求我饒過他。我便饒他一命。”

    “當然,僅僅是饒他一命罷了。”拿他來戲弄整個大越百姓,讓他們看看自己的縣令如何跪在地上祈求,如何棄城而逃。

    “哈,真是有趣。真是有趣。”

    “有趣極了。”

    “問問那縣令,可願意活下去?今兒本王將話放在這裏了,他若是跪過來,本王就饒過他!”讓一個縣令棄城而逃,讓一城縣令匍匐在自己腳下,大越的臉面啊……

    哈哈哈……

    “來人啊,殺了餵我的雄獅。”小皇子擺了擺手。

    寒光一閃。

    兩個女子便驚恐的倒在血泊中。

    一頭狻猊悠閒的趴在雪地裏,怒目岡睜,圓目中滿是森冷的煞氣。冷峻威嚴的目光讓人望而生畏,站起來猶如小山高,一聲獅吼讓人兩股顫顫。

    獅子又稱狻猊,小皇子喜愛養大型兇猛動物爲寵。

    並喜愛投喂人類飼養。

    在北狄王府,衆人幾乎談獅色變。

    這頭狻猊是他所有寵物中最兇殘的一隻。

    大軍兵臨城下,朱縣令早已嚇得面無人色。

    城外北狄將士早已大聲喊道,要他出來跪求一條命。

    他想過棄城而逃,可他的師爺纔剛剛逃出去,就被對方紮成了篩子。他哪裏敢私自逃走。

    “大人……大人,這該如何是好啊?”守城的將士緊握武器,離得近了,還能聞見朱縣令身上酒味混合着尿臭的氣息。

    酒味,只怕又是在府中縱情深色吧。

    尿臭味,只怕是突然得知北狄大軍兵臨城下,嚇尿了。

    “大人,如今咱們城內尚有精兵上千人,方纔已經派人快馬加鞭去府城求救。只要咱們能撐到府城來人,定有一線生機啊!”

    “況且此處離太子殿下駐軍極近,咱們只要撐住,就能活下去!”

    城門外,北狄的笑聲越來越大:“縣令大人,若想活命,便大開城門棄城而出,三步九叩到離王面前。離王便放你一條生路!”

    “我北狄大軍五千人,皆是精兵,不要做無謂的抵抗!”

    “若惹惱了離王殿下,你跪過來也不頂事咯。”

    衆人嘲諷的笑聲穿過暴雪,直直的送入百姓耳中。

    棄城而出,只活他一人。

    但大開城門,全城皆是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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