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能不奔赴她呢。”
對她來說，她不是死了。
她終於能擁抱到她的小主子了。
嘉嘉如今已到彌留之際，一舉一動都極其艱難。
她擡手拿起小石像，脣角帶着笑，將小石像放在胸前。
“傅九霄，你說我傻，你又何嘗不傻呢？”嘉嘉咳嗽了兩聲，宮人急忙上前替她順氣兒。
“你與她同生，她生來便是創世神。”
“你不比她弱，可你寧願屈居她之下，做她身後的影子。”
上天孕育他，是要他平衡黑白之道，平衡三界。
可他，只想做個戀愛腦。
放棄整個三界，放棄至高無上的權利，只想躲在她身後偷偷戀慕她。
他不傻嗎？
一樣傻。
天下至傻。
傅九霄沉默不語。
嘉嘉目光專注的凝視石像：“待我走後，你便拿走她的殘魂吧。想來，應該快要凝出神魂了吧？”
傅九霄艱難的點頭。
“我不要葬在北盛，我想回到她身邊。”
“待我走後，便將我……葬在穗滿城吧。那裏有痛苦……但也有……”
“我這一生……最快樂的時光。”嘉嘉聲音越來越低，似乎又想起了小時候跟在穗穗身邊的模樣。
“穗穗，你來接我了嗎？我好……好想好想你。”嘉嘉臉頰帶笑，眉宇間滿是歡喜。
手中的石像輕輕滑落，傅九霄拿出泥人兒，將殘魂裝入其中。
這一抹殘魂，極其凝實，也強盛幾分。
進入泥人兒的那一刻。
殘魂相聚，泥人爆發出一陣白光。
一道透明的身影落在牀前。
女帝眼眸微睜，她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只見那道透明的身影輕輕俯身，似乎淺淺的抱了她一下。
女帝嘴角微勾，笑容燦爛。
明明已是遲暮的老人，笑容卻依舊如少女般天真燦爛。
面上的笑容滿足又幸福。
她終於，擁抱到了她的主子。
“陛下……”跪在牀前的少年低呼一聲。
宮人顫巍巍的上前，眼中死死的含着淚，良久……
宮人站起身，大聲道：“陛下……”
“駕崩了。”
文武百官跪在寢殿門外，悲慟的哭聲傳來。
傅九霄輕輕吸了口氣，眼眶微紅，他不敢驚擾穗穗的神魂。
魂魄回頭看了他一眼，隨即便消散在眼前，重回泥人中。
傅九霄雙手顫抖的抱着泥人兒。
北盛女帝年僅十七歲駕崩，舉國悲痛。
傅九霄看着嘉嘉臉上如釋重負又滿足的笑，心中苦澀。
他暫時留在了北盛。
北盛新帝年僅十歲，但他是嘉嘉親自教導。又有大越皇帝坐鎮，繼任大典倒也沒出意外。
嘉嘉死後，並未進入北盛皇陵。
原本朝臣不願她火化，但新帝手段強硬，百官也不願忤逆女帝，只得作罷。
火化那日，新帝跪了一天一夜。
第二日才滿面憔悴的將骨灰盒遞給傅九霄。
“她是北盛女帝，可她卻將穗滿城當做心心念唸的故鄉，朕也好想要看看。她留戀的故鄉，到底是什麼樣？連這至高無上的皇位都留不住她。”新帝輕輕撫着骨灰盒，將其遞給傅九霄。
她懷念大越，懷念故鄉。
是北盛束縛了她。
活着無法回家，死後，總該讓她回去的。
他明白，文武百官明白，北盛百姓也明白。
傅九霄抱着嘉嘉的骨灰，離開北盛那一日，道路兩旁跪滿了百姓。
所有人都在送他們的信仰，送他們的保護神。
嘉嘉在位十二年，這十二年北盛越發強盛，百姓家家有餘糧。
她活着身不由己，死了總歸要讓她做自己的。
傅九霄親自送她回了穗滿城。
曾經窮困潦倒，大越出名的貧困小縣城，如今車水馬龍，宛如第二個京城。
所有人都知道這裏是女帝和始神的故鄉，來瞻仰之人數不勝數。
傅九霄悄悄將嘉嘉的骨灰，埋在了穗滿城的牆角下。
這裏，是穗穗與她相遇的地方，也是穗穗站上城牆，抵禦外敵，成爲所有人信仰的地方。
那時的嘉嘉，雖然害怕，可她也站在穗穗身邊。
仰望着她的月亮。
傅九霄對着嘉嘉磕了三個頭。
他從懷中摸出小泥人兒，自從那日穗穗出現後，就再未出現過。
神魂俱碎，只怕還要溫養許久。
但只要有希望，傅九霄便知足了。
春去秋來，不知何時，四處又充滿了金桂香。
傅九霄站在大越宮門前，竟有幾分近鄉情怯。
他拋下那雙兒女，兩年了。
孩子會說話了嗎？
會走路了嗎？
會怨恨他這個父親嗎？
“穗穗，你怪我吧。我大抵不是個合格的父親。”傅九霄輕嘆一聲。
穗穗不斷獻祭，他一刻也等不了，便踏上尋魂的征途。
如今回過神來，孩子都快兩歲了。
傅九霄心裏琢磨着。
孩子生來喪母，父親又離家未歸，兩個孩子不知多可憐。
光是想想，都覺得淒涼。
在他腦海裏，兩個孩子怯生生的模樣，讓他心頭髮堵。
宮人親自迎着他進了御書房。
“他們來御書房做什麼？”傅九霄有些疑惑。
哎，大抵是御書房有父親的氣息，他們在想念自己吧。
傅九霄眼睛有些紅。
孩子們見了自己，定會嚎啕大哭吧？
是自己委屈他們了。
站在御書房門外，正要推門。
便聽得屋內傳來稚嫩的聲音。
“爹爹不聽話，不如換個爹。你挑一個爹，我挑一個爹，咱們就有兩個爹啦……”這聲音，一聽就是女兒傅知言。
“我要長得高的，好看的，會做飯的。聽平安姨姨說，母后生的好看，咱們一定要挑個好看的！”小女兒喊道。
傅九霄？？？？
小白菜地裏黃呢？
裏面畫像翻的唰唰作響。
“那咱父皇回來了怎麼辦？”軟糯糯的小太子，似乎有些憨。
傅九霄心頭一暖，兒子心裏還是有自己的。
嘴角還未勾起，便聽得小太子說道：“咱們讓父皇做大房吧。畢竟是親爹，得給個優待。我可不像做小娘養的。”小太子說話磕磕盼盼的，可一點也不含糊！
傅九霄？
心裏有他，但不多。
兒女給自己戴綠帽子怎麼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