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們怎麼又進宮了?”

    下雨了。

    桃紅桃綠打着傘站在屋檐下,兩位小殿下靜靜的看着。

    混沌輕咳一聲。

    “方纔……陛下在御書房,就是這羣大人在死諫,要陛下重新立後,開啓後宮。”

    “他們還力薦了衆位姑娘。”

    “紛紛上摺子,試圖逼迫陛下。”

    所有人都以爲,皇后死了,終於可以將自家姑娘推進宮。

    誰知道……

    走出御書房大門,就聽說小殿下剝了江姑娘的皮,繞城一圈,府裏衆位姑娘給活活嚇暈過去。

    “這會啊,估計是回來拿摺子的。”

    混沌眼裏流露出一絲笑意。

    偷偷看了長廊下的小公主,小公主是最像她的。

    “我們不會再有後娘了吧?”小太子拉着妹妹的衣角,有些擔憂。

    “不會了。”小言言摸了摸腦袋。

    “走啦,孃親還等着我們喫點心呢。”

    兩個孩子手牽手蹦蹦跳跳的跑了。

    還未進門,就聽得孃親問爹爹:“那羣臣子又給你施壓了嗎?”穗穗捧着下巴,趴在桌上看着一身明黃的帝王。

    她即便做了母親,身上依然有褪不去的少女感。

    眉眼依然乾淨純澈。

    說起來,她年紀本也不大。

    “怎麼會呢?他們可懂事了,原本都遞了摺子,想起你當年的好,又反悔了。”傅九霄正兒八經的哄着。

    至於女兒扒皮這事,他提都沒提。

    穗穗笑彎了眼睛。

    “我算得言言有一劫……這一劫,似乎生來就有,只怕及笄後便要應了。我日夜卜算,卻算不到絲毫線索……”穗穗眼中露出一抹愁緒。

    “言言乖巧懂事,只怕要喫大虧,實在不放心。”且歷劫這種事,旁人越干涉,劫難越難渡。

    她雖然想不起曾經的記憶,可血脈相連的孩子,她總是忍不住多護幾分。

    “難怪你這幾日臉色難看,言言的劫我自會想法子。你好好養身子……”

    “說好的要去見言家人呢?你這般,如何能讓他們放心?”傅九霄扶着她,拿出她喜歡的衣裳,與從前一模一樣。

    傅九霄一直不曾告訴言家,穗穗現在的狀況。

    他怕言家擔憂。

    如今穗穗勉強能化形一個時辰,倒能去一趟言家,讓言家安心了。

    還有周家。

    平安懷了身孕,正好讓她也開心開心。

    平安這三年一直鬱郁不歡,周翎擔憂的茶飯不思。

    兩位小殿下推門而入,便撲入了母親的懷抱。

    “孃親……”

    “母后……”兩個傢伙時而孃親,時而母親,哪還有平日裏的頑劣。

    傅九霄都有些喫味。

    可更多的,還是眼睛發熱。

    這一幕,他日日夜夜的夢啊。

    沒鬧一會兒,便上了馬車出宮去言家。

    馬車四周畫滿了符文,帶着幾分古樸的美感。

    但能隔絕外界的所有查探,也能隔絕三界對穗穗神魂的吸引。

    她現在還未完全脫離壓制,經不得一點動盪。

    離開宮門前那條肅穆的長街。

    煙火氣漸漸濃郁。

    “糖葫蘆咯……美味的糖葫蘆咯……”

    “羊肉湯,羊肉湯……”

    “烤串兒,烤串兒……外焦裏嫩的烤羊肉串兒……”外面傳來攤販的聲音。

    穗穗正襟危坐,眼睛瞥了眼簾子,偷偷抿了抿脣。

    又瞥見兩個孩子,眼睛裏的光微微淡了幾分。

    努力移開眸子,不去看簾子外的煙火氣。

    咯吱一聲。

    馬車突然停了。

    “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不過轉眼的功夫。

    威嚴的帝王肩上便扛着冰糖葫蘆,右手抓着一大把烤串,右手提着好喫的糕點和羊肉湯。

    帝王之氣,瞬間被煙火氣掩蓋。

    穗穗眼睛一亮。

    “吶,爹爹給你們買的零嘴。”

    每個孩子各分了一串,兩位小殿下偏着腦袋看向那一大把烤串和冰糖葫蘆。

    “烤串喫多了上火,冰糖葫蘆喫多了牙疼。”傅九霄一本正經。

    待兩個孩子哼哼的喫起來,傅九霄才一股腦遞給了穗穗。

    穗穗老臉一紅:“我……我都做孃的人了……”圍着冰糖葫蘆的,都是小孩子。

    “做娘怎麼了?做祖母了,那也是我的穗穗。在我眼裏,你還是當年的小姑娘呢。”沒人明白,傅九霄失而復得的竊喜。

    他這段時日,對穗穗一直不敢太過親近。

    穗穗記憶有缺失,深怕自己的衝動嚇着她。

    他只能伴在她身邊,讓她一點點習慣自己的存在。

    “我會等你慢慢想起我,想不起來也沒關心,我會等你重新愛上我。”傅九霄低低道。

    愛不上,也沒關係。

    只要她活着。

    傅九霄眼底閃過一抹黯淡。

    跟不斷獻祭,不斷赴死比起來,只要她活着就好。

    穗穗抱着糖葫蘆,眼神頓了頓。

    “糖葫蘆上有蜜蜂嗎?”腦子裏好似閃過一些片段,她突然問道。

    傅九霄指尖一顫,莫名想起當年他送穗穗糖葫蘆。

    夜裏窗戶未關,引來了蜂蜜。

    將她蜇了滿臉包。

    “放我泥人旁,夜裏一定要記得關窗啊。”穗穗吶吶道。

    傅九霄心尖都在發顫,穗穗的記憶……

    有些許復甦。

    傅九霄強忍淚意:“好。”

    馬車一路朝着言家而去。

    馬車剛停下,便從言家走出一個人,上馬車離開了。

    太子咦了一聲。

    “爹爹,是江大人。江大人怎麼會來言家……”

    門房手裏提着個食盒:“江大人年年送包子來。咱們府裏也沒人愛喫包子啊。”門房嘀嘀咕咕。

    穗穗鼻子吸了吸:“鮮筍肉包。”眼睛微亮。

    傅九霄扶着她下了馬車,穗穗面上蒙了面紗,不曾被外人察覺。

    “將包子拿來。”他這些年時常出入江家,門房瞧見陛下,便慌忙跪下。

    穗穗進了屋內,掀開面紗偷偷咬了一口。

    “哎呀,是我喜歡的味道。”像只小倉鼠似的小口小口咬起來。

    “好像喫過這個味道。”穗穗搖了搖頭,總覺得有些熟悉。

    傅九霄眼眸微垂,秀山縣有一大片竹林,村裏愛包鮮筍包。

    穗穗當年給過被拐的江大人。

    “江大人爲什麼一直不成婚啊?”方纔路上聽說,江大人把江玉娘,送到了鄉下莊子,估計不會再回京了。

    江家二老鬧得厲害,直接被送到了廟裏修養身心。

    氣得江家二老破口大罵。

    小太子牽着妹妹的手,問着皇帝。

    “因爲……年少時,遇到了驚豔一生的人。”傅九霄看着穗穗的側臉,低聲道。

    就如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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