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太陽真熱……”路邊鬱鬱蔥蔥的大樹隱約傳來聲音。
“嗚嗚嗚，不要踩我的腰……”地上的小草也在念叨。
言言抱着個玩偶站在走出大門，好似聽到了世間萬物的聲音。
胖乎乎的小手擡起來，捂住了耳朵。
“好吵……”眉毛緊緊皺着。
“不要吵我。你們好吵……”小姑娘似乎有些煩躁。
地上的石頭也在焦躁的念着身上發燙。
吹過的風，唸叨着想停下。
四面八方的聲音突如其來，直直的涌入她的耳朵。
往常她只依稀能聽到點聲音，如今卻是無孔不入，讓她小臉急的通紅。
“安靜！不要吵，不要吵我！”小姑娘急了眼，微微跺腳。
死死的捂住耳朵，那些聲音依然清晰的鑽入耳中。
屋內，傅九霄突然皺了皺眉頭。
“言言呢？”他凝聲問道。
“方纔小殿下出門了。”話音剛落，便瞧見桃綠抱起眉頭緊皺，滿頭大汗的小言言，急匆匆衝進門來。
“陛下，殿下出事了。”
傅九霄心頭一凜。
言家衆人，因穗穗復生的喜悅，霎時變得沉重。
林氏身形晃了晃，顫顫巍巍的跟上去。
傅九霄接過女兒，才發現她身上顫抖的厲害，也發燙的厲害。
“不要說話了，不要吵了……”
“好吵，好吵好吵……”小姑娘臉頰都被冷汗浸溼，素來中氣十足的聲音，也變得微弱。
整個人昏昏沉沉，就連傅九霄低聲呼喚她，她也只渾渾噩噩的擡起眸子，瞥了一眼便又眯上了。
“怎麼會這樣？方纔還好好的呢？”
“到底造了什麼孽，穗穗纔好轉，言言又出事。”林氏忍不住落淚，身後幾個兒媳勸着，纔好歹沒倒下去。
傅九霄抱着懷中小女兒，兒子急的在身邊打轉，眼淚汪汪的卻強忍着不敢哭出來。
大概，就是因爲穗穗好轉，脫離了三界。
穗穗是創世主，捨棄那一身骨血，如今又不再獻祭，完全斷開了與三界的聯繫。
恰逢天道崩塌，而言言是命定的新天道，遲遲沒歸位，如今萬物開始影響她。
“娘，您別擔心。穗穗日漸好轉，言言也會平安無事的。有我在，您還不放心嗎？”傅九霄一道靈力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言言倒頭睡去。
見言言安穩下來，林氏稍稍鬆了口氣。
言川看了眼陛下的臉色，便也哄着林氏回去歇息了。
“朝廷上的事，只怕還要勞煩你幫我看一段時日。”
言川點了點頭。
傅九霄急匆匆抱着言言回了宮。
這一覺，言言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都不曾醒來。
小太子一雙眼睛熬的又紅又腫，徹夜沒睡，守在妹妹身邊不肯離開。
“父皇，妹妹爲什麼還不醒？”傅懷之看着牀上的妹妹，眼中有些害怕。
傅九霄摸了摸兒子的腦袋。
“妹妹身上這層光罩，隔絕了外界的所有感應，讓她能稍微輕鬆些。但也會讓她陷入沉睡。”天道誕生，這是誰也無法阻止之事。
“爹爹，我是不是最無用的？”小太子低垂着頭。
傅九霄瞧見他沉甸甸的眉眼，才知他心頭的壓力。
小小的孩子，也惦念着家人。
“傻孩子，你哪裏沒用了？”
“這江山，還得靠你給我們守着呢。”
“你得守好我們的家啊。”
“你可是咱們家的開心果，也是爹孃艱難前行的動力。”若不是兩個孩子，當年他就追隨穗穗而去了。
傅九霄靜靜的抱着兒子，直到安排完政事。
小懷之突然道。
“爹爹，你放心幫妹妹去吧。明日起，我就跟着舅舅學治國。”還沒桌子高的小太子，彷彿一夕之間長大了。
“懷之也有自己的責任，每個人都該各司其職。”孩子雖小，可道理全都明白。
傅九霄眼眶熱熱的，何德何能，此生擁有這般懂事的兩個孩子。
同時，也對孩子感覺到虧欠。
但每一件事，都容不得他停下腳步。
無法接受穗穗天天赴死，天天獻祭。
也無法接受女兒從此昏睡，不知今夕是何年。
傅九霄站在窗前，一直到深夜。
…………
衣裳披在肩頭時，傅九霄身形微動。
傅九霄並未回頭，只擡手覆蓋住肩上的小手。
“她還那麼小，我怎能忍心她下輪迴……”
傅九霄深深的吸了口氣。
原本計劃及笄後去歷劫，便能消除一部分影響，可現在看，怕是等不到及笄了。
“可你讓她日日昏睡，也不是個法子。”穗穗看着光罩中的女兒，眼中閃過一抹心痛。
“我們……真的錯了嗎？”
“若是我不曾與你相愛，不曾與你成婚，不曾與你生下孩子，獨自一人無牽無掛的獻祭。或許，屬於我的責任，就不會落到她身上。”穗穗聲音低喃，語氣有些頹廢。
傅九霄猛地轉身將她抱住。
“或許，我的命運就該那樣。”
“不該牽連別的人。”穗穗想要伸手碰碰光罩中的孩子，卻又怕打碎了光罩。
傅九霄心痛萬分。
“那你呢？生來就是爲了死嗎？穗穗，你永遠不欠任何人。”
“我呢？我因你而來，是我打亂了你的人生，就算該死，那也是我。”
穗穗猛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誰都不許再胡說。”良久，她才說出一句。
兩人相抱無言。
“她年歲太小了，從未有人這般早下去歷劫。”四歲，纔剛剛四歲而已。
翻遍神界，也從未有這般歲數的。
“年歲小，也有年歲小的好處。”
“她作爲天道，只怕要歷九九大劫。”
“年歲小，劫難便相對而言更簡單。”
傅九霄兩人呆呆的看着孩子半宿，第二日天不亮，便去了神界。
神界知曉此事，高興地合不攏嘴。
天道早一日歸位，對三界便是莫大的幸運。
當即便派人安排歷劫之事。
只不過天道化身歷劫，與旁人不同。
無法譜寫命譜，甚至無法被外人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