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

    溫明玄推開了房門。

    屋內一切原封不動的未曾變過。

    小櫻桃夫妻將此處保存的極好,時常過來做衛生,屋內並未有一絲水漬,也沒有一絲蜘蛛網。

    乾淨又整潔。

    生活貧瘠簡單,沒有在溫家時的奢靡和富足。

    但在這裏,他的內心得到了久違的平靜。

    這裏的一切,和他記憶裏的場景,沒有絲毫變化。

    就連,屋內掛着的紅綢,都不曾取下來。

    只在時間的沖刷下,顏色稍顯黯淡。

    印着喜字的紅燭還剩一半,溫明玄看着紅燭有些發愣。

    地上放着兩個蒲團。

    那是他們拜堂用的。

    他走到寢屋,屋內更添喜色。

    可一切的喜,都帶着幾分悲涼。

    桌前還放着兩個酒杯,那是……

    他們交杯時用的。

    溫明玄呼吸漸漸急促。

    他記得,那時師父剛找上他。

    他滿腦子都是復仇,他要爲溫家三百多口人討回公道。

    他每一日見到小魚兒,都覺得痛苦。

    那是仇人之女,滅族之仇。

    他恨小魚兒,也恨自己在她面前不斷沉淪。

    他恨自己,竟然想要與她在這小山村過一輩子普通生活。

    成婚那一日。

    他不敢去看小魚兒的目光,她好像什麼都知道,她好像在等待一個結果。

    他不敢去想婚禮的流程。

    不敢去想拜堂時的一切。

    可四年過去。

    婚禮的一絲一毫,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從未忘卻。

    溫明玄站在窗前,瞧見窗前那株依舊嬌豔的鮮花。

    那是她爲他種下的。

    “嘶……”溫明玄微微擡手,附在心口。

    自從那日捅下那一刀,他便患上了心絞痛。

    隨着修爲越來越高深,他越發壓制情感,心魔也漸漸肆虐,他的心絞痛也越發厲害。

    溫明玄瞧見窗前的白瓷碗,微微怔了一下。

    碗中,放着兩顆紅豆。

    其中一顆似乎發了芽,但不知爲何又幹枯,儼然已經死去。

    枯死的嫩芽也依稀能看出來。

    另一顆,早已長出了嫩綠的葉子,將整個白瓷碗填滿,滿滿的都是嫩葉。

    無水無土,竟也能發芽長新葉,且如此茂盛?

    “是那兩顆相思豆?”溫明玄突的想起,婚前去的姻緣祠。

    穿紅衣的小童兒給了兩顆紅豆。

    溫明玄目光微微一凝。

    這兩顆紅豆中竟然有淡淡的靈氣,難怪紅豆無水亦能生長。

    當初他還是凡人,尚且感覺不到其中的異樣。

    如今,他一眼就能看出區別。

    乾枯的那一顆紅豆,是小魚兒的嗎?

    溫明玄濃密的睫毛微顫。

    他將紅豆捏在掌心,他試着渡了些靈氣進去,那顆紅豆反而枯竭的越發厲害。

    他頓時不敢再碰。

    他又拿起自己的那一顆,濃密的嫩葉隨風搖擺。

    填滿了整個瓷碗,甚至朝着窗外延伸而去。

    他輕輕掐了一下紅豆,竟然流出了紅色的血跡。

    溫明玄手掌緊握紅豆,又拿起了滿滿當當的白瓷碗。

    當即便御劍而起,轉瞬間便落在了姻緣祠外。

    姻緣祠外站着個紅衣小童。

    “請道君隨小童來。”紅衣小童顯然已經在此久等。

    “今日一早,主上便算的有貴客臨門,讓小童在此處等道君了。”小童走在前頭解釋。

    明玄道君掃了眼小童,又看了眼姻緣祠。

    祠內供奉着月老像。

    他隱隱能瞧見祠堂內靈氣極重,還有功德之氣飄向天空,此處應該是有月老正神坐鎮的。

    難怪香火鼎盛。

    溫明玄進了正堂。

    堂內坐了個穿着紅衣的白鬍子老頭。

    老頭手邊捏着一團紅色亂線正在掰扯,白髮上都掛着幾縷紅色絲線。

    瞧見他進來,老頭愣了愣。

    隨即將紅線收了起來。

    “你認識我?”溫明玄肯定的說道。

    月老張了張嘴,他??

    他能怎麼說?

    下凡前的君華帝君郎心似鐵,儼然一副沒有兒女私情的模樣。可現在的轉世,渾身都被紅線纏繞。

    “道友像一位故人。”月老可不敢壞了帝君歷劫,當即打着哈哈錯開了話題。

    溫明玄並未多問。

    攤開掌心的兩顆紅豆:“這兩顆紅豆,爲何其中一顆枯死了?”

    “還有,你這紅豆中蘊含着靈氣,難道,真能代表……情?”溫明玄看着月老。

    月老摸了摸鬍子。

    “自古以來紅豆也稱爲情人豆相思豆,但天下紅豆,都是代表不了情的。”

    “我生來主管……呃,只有從我手中下發的相思豆,才能觸情而生。”月老頗有幾分自得。

    差點說漏了他主管姻緣。

    “情越濃,相思豆生長的越發旺盛。這相思豆,便是以情爲食。”

    月老捏起那顆乾枯的紅豆,微微皺了下眉頭。

    旁邊的小童站出來。

    “我有印象,我有印象。這紅豆是我發的。”小童兒捏着那顆紅豆,頗有些驚奇。

    “哎呀,竟然長出了芽、師父,這顆紅豆竟然能長芽。”小童兒一臉驚奇。

    “天下之人,生來就有情根。師父,還記得弟子四年前說的嗎?遇到一個沒有情根的人。”

    “便是這位道君的妻子。”

    “當時她與道君即將成婚,來測姻緣。可弟子卻發覺,她情根缺失。天生,就屬於不會愛之人。”小童兒的話,讓溫明玄微微收緊了拳頭。

    “不過,她似乎有情根再生的跡象。不過當時尚不明顯。”

    “如今看到這顆紅豆,弟子算明白了。她真的再次重新孕育了情根!!!”

    “唯有生情,相思豆纔會發芽。這就是證據。”小童兒一臉的興奮。

    只是看着手中乾枯的相思豆,又有些遺憾。

    “情根缺失之人,就算轉世無數次,也一樣沒有情根,也不會重生情根的。”

    “她情根能再生,說明……”小童兒頓了頓。

    月老嘆了口氣,看着面前的溫明玄。

    月老神色有些憐憫,他不知君華帝君遇到了誰,也不知君華帝君經歷了什麼。

    但情根二次乾枯,永遠都不會再生了。

    他大概不知自己失去了什麼。

    “情根再生,代表什麼?”溫明玄聲音乾澀,幾乎一字一頓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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