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亂葬崗。
一個婦孺揹着籮筐,挑着燈行走於開始腐爛的屍首之間。
旁邊路過一行車隊,馬車上掀起簾子的少年看到她將斷肢殘臂撿進籮筐,又挑了一塊還算乾淨的直接生啃,忍住那股子反胃,默默放下簾子。
【叮!您於亂世成功活過一月,獲得獎勵銀錢萬貫!】
【獎勵已到賬,請注意查收~】
腦海驀然響起的兩道聲音,讓發呆的謝遠慢慢回過了神。
十三年前,他穿越成了被棄于山野的謝家外室子謝遠,與上不得檯面的阿母粗茶淡飯;
十年前,阿母病故,他差點兒病死山間時,覺醒了這個求生系統。
只要在這餓殍遍地的年代,每多活一個月,系統便會發放生存獎勵。
於是他靠着系統獎勵活到現在。
謝遠本以爲自己就要在山野裏苟着度過亂世,直到前不久,謝家人找上門,不由分說把他打暈,讓他代替家中受寵的阿兄,上了奔赴匈奴的質子車隊——
大晉和匈奴打仗敗了,爲表誠意,他們願派質子和無數金銀財寶前往匈奴。
謝遠知道一旦去匈奴做質子,等待他的不是三年後的回朝,而是淪爲階下囚,甚至是從軍的兩腳羊。
小少年嘆了口氣。
人生如此倒黴,舍他其誰。
“嘿,謝家小郎。”旁邊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胳膊。
謝遠淡淡側頭,瞥了那廝一眼。
那廝搓了搓手,訕訕一笑,隨後湊過來,壓着聲音低低開口:“你可想活命?”
“上了這條不歸路,哪個能活着回到中原。”謝遠笑。
“過了這亂葬崗,便出中原了。我阿父在那爲我安排了人馬,你若想活,待會趁亂逃跑便好。”那人神祕兮兮地說。
“……你想劫官兵?”
“爲今之計只有如此。若去了匈奴境內,你想跑都跑不了啦。我是看在你與我同一輛車,年紀與我家七郎相仿,這纔想着順帶救你一救。你若不跑,待會兒我可自己跑了。”
謝遠默。
去做質子的,大多都是身份煊赫的世家子弟,且世家都是有家兵的——所以這廝說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
活命的機會擺在眼前,他自然要抓。
只是不知真假,不可草莽。
念及此,謝遠慢慢閉起了眼睛。
少年看似假寐,實則悄悄豎起耳朵,開始密切注視外面的一舉一動。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猛地一震,往旁邊傾斜過去,只剎那便摔得四分五裂。
緊接着,四遭傳來雜亂的馬蹄聲與刀尖摩擦聲。
謝遠慢吞吞睜開眼睛,入目看到一羣黑衣人在那大殺特殺。
世家子弟們縮在一起,瑟瑟發抖。
而方纔與他一起的那廝,早就不見了蹤影。
一顆凌空飛過來的頭顱滾到了謝遠面前,飛揚的血液與腦漿濺到了他身上。
與那死不瞑目的頭對視了一眼,謝遠背上冒出一股冷汗。
他四下打量一番,見無人注意自己,便悄悄起身,跑進了旁邊的山野之間。
……
一月後。
幽州某茶樓。
說書先生喝了一口茶,一拍驚堂木——
茶樓二層,某雅間。
謝遠喝了一口茶,十分淡定地與對坐腰間佩劍的少年手談。
須臾後,他微微一笑:“去病,看來我又勝了。”
少年放下手中棋子,撇嘴:“主公若與我比武,我也能連連勝你。”
謝遠笑而不言。
前幾天,系統給他發放了新的生存獎勵。
隨機歷史名人。
謝遠以爲會來幾個大奸臣,結果遇到了一個少年。
那個在大漢時出了名的小將軍,霍去病。
看到霍去病的一剎,謝遠對系統贈送名臣的這種獎勵驚奇了好一會兒,隨後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不苟了,他要招攬門客,給這禮樂崩壞的亂世添幾個能治世的奇才。
小謝同志說幹就幹。
買下一座山後,謝遠趁着山莊裝修的功夫來了一趟茶樓。
他要打聽打聽消息,看看長安那邊有沒有知道車隊被劫的事兒。
如今聽那些喝茶的人們說,皇帝是已經知道了,且並未治罪官兵,還另派了一羣質子護送過去。
聽到消息後的謝遠搖了搖頭。
司馬氏治下,官員奢靡攀比成風,不知百姓食不果腹,連人屍都去喫。
這樣的皇帝,這樣的官僚,王朝怎會長遠。
“主公,今日你在茶樓,單單只是爲了打聽長安那邊的消息?”霍去病挑眉。
“等一個人。”謝遠端起茶盞,小抿一口。
“何人?”
“一位故人之友。”
謝遠話音落下,送茶的小二叩門入內,諂笑着遞給他一枚木牘:“公子,方纔有一位官爺,託小的給您捎個信兒。”
“勞煩了。”
等小二走後,謝遠垂眸看向木牘。
對坐的霍去病正百無聊賴地打着呵欠,忽然看到謝遠攥緊木牘起身,戴上斗笠匆匆朝外走去。
霍去病連忙跟上。
出了茶樓,霍去病問:“主公你要去何處?”
“刑場。”
霍去病:“??”
“刑場?”
“刑場。”
午時未滿,刑場外圍滿了看戲的百姓。
今日天色昏暗,隱隱聽到雲層間有雷聲轟鳴。
百姓們見要斬的犯人遲遲未蹭上來,便紛紛散去,生怕等會兒淋了雨。
此刻,行刑臺後方。
官差掂了掂手裏的銀錠子,滿臉的厭煩瞬間被諂媚取而代之。
“這位公子,您先聊着。午時到了我再喊您。”
謝遠頷首,隨後看向面前這被五花大綁,發須凌亂的花甲老人。
老人也盯着謝遠,說話不知怎的有些抖:“你當真是謝家四郎?”
謝遠點頭,朝着老人作揖:“初次與仲舅相見,竟是在這等地方。”
這人是他阿母的手足兄弟,也是他除了阿父之外唯一的親人。
謝遠按着阿母給的聯繫法子嘗試了一下,不想真的聯繫上了。
只是沒想到,他這仲舅竟落到這般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