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那些越來越近的蠻人,霍去病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這是這個少年第一次打仗。

    他並不害怕,甚至不知道爲什麼,直覺骨子裏還有一股子莫名的興奮。

    “小公子,敵人將近,可需打他?”旁邊有人悄悄地問。

    “不急,且再等等。”

    衆人屏氣凝神,等到胡人將近,便聽少年大喝一聲,手握長槍,騎着那匹照夜玉獅子便飛奔而出。

    大戰一觸即發。

    ……

    城關。

    謝遠看了看天色,眼中閃過一分焦急。

    都要天黑了,怎麼還不回來。

    難道失敗了?

    在他準備跨上小毛驢去一探究竟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道洪亮的馬兒嘶鳴聲。

    “幽州大捷!韃虜已退!幽州大捷!”

    “勝啦,我們勝啦!”

    “霍小公子威武!謝小郎君威武!”

    “……”“……”

    喧鬧的歡呼由遠及近,鮮衣怒馬的少年郎手握長槍,滿目興奮地勒馬停在他面前。

    “主公,我們勝了!那羣蠻子被趕跑了!”

    謝遠笑,正要說些什麼,便聽到一聲呵斥從遠處傳來——

    “大膽!竟敢私自招兵買馬,你這是要造反不成!”

    衆人紛紛側頭,只見遠處一羣身着官袍,頭戴烏帽的人御馬而來。

    爲首的幾人正面色詭異地盯着謝遠,而滔滔不絕罵着謝遠的,正是之前將老人問斬的那官差。

    “若不是主公招募兵馬,驅逐韃虜搶回財物,如今的幽州,怕是早便要淪爲人間地獄了!”霍去病哂笑,

    “身爲幽州的父母官,世家不管百姓便也算了,幾位官老爺臨陣脫逃,連兵馬也不留下,讓百姓們獨自逃難。您等的命可真金貴。”

    謝遠咂舌,那些個官員也是被懟的啞口無言。

    想不到,霍小將軍竟然還是個毒舌。

    “你是什麼人,竟敢教訓朝廷官員?”爲首的幽州刺史回過神,哂笑。

    “我乃太原霍氏,霍家三郎霍去病。”霍去病盯着他,也跟着哂笑,“怎麼,官爺要治我不敬之罪?”

    刺史默。

    上上品的太原霍氏啊,不管真假,確實惹不得。

    不過……

    這並不代表他不可以治他旁邊人的罪啊。

    “謝遠,你私自招募兵馬,該當何罪?”他板下臉,冷聲問道。

    這些人跑得快,打聽消息也快。

    所以謝遠他們的一舉一動,這些官員都是一清二楚的。

    就連謝遠的身世,這幽州刺史也給扒了出來。

    他就是一個慣着謝家姓的寒門子弟,他治不了霍去病,還不能隨便治罪謝遠麼。

    謝遠身後的百姓和將士們早便收起了笑臉。

    是啊,沒有實權的人,私自招募兵馬是要被問斬的。

    謝遠正準備說話,便聽刺史幽幽開口:“好生回答,本官念在你乃謝家子,可饒你不死。”

    一時間,衆人的目光紛紛聚集在謝遠身上。

    他回答的好,便可脫離死罪;

    他若答不好,便是秋後問斬。

    謝遠深吸一口氣,面帶微笑,不疾不徐地作揖——

    “論私自招募兵馬,草民確實罪該萬死。而若單論擊退韃虜,草民便不是死罪之身。”

    刺史點點頭,眼底露出一抹精光。

    這小子,上道。

    “如何一個非是死罪之身?”

    “胡人入侵,刺史求援朝廷,命草民招募兵馬。草民遵刺史之命擊退韃虜,刺史可寫捷報,上奏朝廷,撥款賑災。”

    “好,好,好!”刺史聽罷,朗聲大笑,連道三個好字,眼底的殺氣徹底消散。

    百姓們不明所以,霍去病卻氣得耳根子都要紅了。

    都什麼和什麼呀。

    主公辛辛苦苦忙活一場,到頭來連擊退韃虜的功績都特麼不得已推在這狗官身上,讓他成爲大功臣。

    太過分了吧。

    最後,刺史解散了謝遠所有的兵,然後悠哉悠哉地帶着人去寫捷報。

    而謝遠則回到了山莊,繼續準備召開書院的事兒。

    霍去病爲他抱不平,謝遠卻笑眯眯開口:“讓他寫去唄。以後他就知道什麼功績能攬到肩上,什麼功績不能攬了。”

    “??主公此話何意?”

    “表面意思。”

    霍去病:“……”

    雖然但是,總覺得那個狗屁刺史以後會很倒黴。

    刺史上報了幽州大捷,朝廷被忽悠了,但是幽州的百姓不是傻子。

    他們見到了當日的事,回去後就反應過來是怎麼個情況。

    於是不日以後,謝遠被搶功績卻毫無怨言的事兒就在坊間傳開,他就這麼變成了在幽州小有名氣的人物。

    又於是,在書院開的那一日,便有一大批寒門子弟不請自來,願做他的門客。

    謝遠愣了愣,隨即觀察了他們品行與學識,最後留下了十個。

    書院開的匆忙,還未曾取名。

    衆門客問謝遠取個什麼名字,謝遠思忖片刻,提筆落下龍崗二字。

    “主公,此爲何意?”霍去病看着這兩字,只覺霸道的很。

    “山崗之上,有藏龍臥虎,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故,名曰龍崗。”謝遠微微一笑。

    霍去病悟。

    哦,這樣啊。

    “那書院要招書生麼?”

    “只收寒門。”

    “只收寒門?”

    “只收寒門。”

    龍崗書院只招寒門子弟的事兒傳開後,很快引來了幽州各大世家的關注。

    當他們發現開書院的竟然是謝遠之後,便越發看不起這書院了。

    下等的人,果然也只能與下等的寒門混在一起了。

    雖是這般想,但他們還是想一探究竟。

    這不,找麻煩的不請自來了。

    十一月,幽州下了一場雨,天氣瞬時冷了不少。

    家家戶戶換上了去年的薄襖子,穿不起的只能去採些蘆葦絮回來匆忙縫製新衣。

    連蘆葦絮都採不着的,只能縮在破敗的古剎裏頭啦。

    四日,一羣穿着打扮十分富貴的人停在龍崗書院前。

    他們自范陽而來。

    爲首的少年攏了攏大氅,搓搓手撐着傘緩緩擡頭。

    看着那蒼勁有力的四個大字,他不自覺念出了聲——

    “龍崗書院……”

    真是一手好字。

    少年眼中浮出一絲驚歎。

    “一個卑賤的寒門子弟開的書院,能好到哪去。”旁邊,一箇中年男子嗤笑。

    少年緘默。

    阿父就是放不下對寒門的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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