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女人說她是餓的,低血糖才導致的身體乏力,兩眼昏黑,但李寸心不敢馬虎。

    回到住處,李寸心將人抱下來,踹開擋門的茅草簾子,將人抱到牀上。女人昏昏沉沉的,任她擺佈。

    李寸心握住了女人被咬傷的那條腿的腳踝,揭開身後桌子上的小陶缸,用竹杯舀出一杯冷白開,用這乾淨的水在女人傷口上淋洗。

    凝結的血融成血絲和水流順着細白/精瘦的小腿滴落在地上。

    李寸心將她腿上的血跡洗得差不多,將女人的腿放回去,給她蓋上了被子後,轉身出了屋子。

    黑驢已經蹭到門口,哼哧哼哧地叫,像一種抽泣聲,它想要進屋裏去,它怕了後頭那兩頭咬它屁股的灰狼。

    李寸心死拽着它的繮繩,將它拉了出來,“梅文欽,別鬧。”

    李寸心把繮繩壓在了大青石下邊。她知道黑驢這是怕狼怕的,她看到灰狼兩雙綠眼睛盯着黑驢屁股,伸出猩紅的舌頭捲了一下嘴邊的血跡,她也擔心兩頭狼受食慾驅使,趁着她不注意,撲上來咬死黑驢。狼都是狡猾的動物。

    她走到土坯屋的邊上,那邊她圍了個窩。她打開圍門,兩隻手一抓,提溜起來三隻白毛的肥兔子。

    她抓着兔子耳朵,在離兩隻狼兩米來遠的地方將兔子扔向它們。兔子還沒落地,它們就撲咬上來,撕扯着兔子的皮肉,大快朵頤。

    李寸心只看了一眼,匆匆回了廚房,她在竈裏生起火來,將陶碗裏那半碗米倒進鍋裏,還好昨天舂的米有剩下一些,不必再廢時候給稻穀碾殼,她加了一瓢水,蓋上鍋蓋,又馬不停蹄地趕往廚房對面的屋子。

    這是一間倉庫,屋裏擺滿了奇形怪狀的陶缸,更是用各種木材竹子棕櫚葉做了蓋子。李寸心找了一會兒,從靠牆的陶缸裏拿出了一塊三七。

    這是她機緣巧合種下的,唯一的藥材。

    她不知道什麼植物可以清蛇毒,就算有,現在這天氣大概也枯萎了,但她知道三七能止血鎮痛,是金瘡聖藥,她只能有一點算一點,給那女人的傷口多上一分保險。

    曬乾的三七硬得跟石頭似的,她拿了錘子來砸,拿了石杵來壓來磨,也難將它打成細粉,而是打成了一堆混着大小碎渣的黃色粉末。

    李寸心將粉末細細撥了出來,敷在女人腿上,把那些三七的大小碎渣混着草木灰糊在了黑驢屁股上。黑驢痛得尥蹶子差點踹中了她。

    鍋裏咕嚕嚕響,鍋蓋邊緣裏冒出乳白的熱氣,李寸心回廚房裏切了點薑絲放進鍋裏,灑了點鹽,放了一點兔油。

    米的醇香味從廚房飄到了正屋,女人睜開眼睛,唾液分泌,胃部因飢餓而絞痛。

    李寸心端着碗進來,將碗放在了桌上,扶着女人坐了起來,“你感覺怎麼樣,有恢復一點力氣嗎?”

    李寸心坐到了牀前的木墩上,將碗遞給女人,“先喫點東西吧。對了,我叫李寸心,你呢?”

    “顏柏玉。”

    李寸心覺得這人名字和她的氣質很貼合,腦袋不由自主地點了點。

    顏柏玉捧着碗,望着碗裏的粥,看了一會兒,沒有動筷。

    “這個可以喫的,這是米,米粥,我加了點薑絲、鹽和兔油進去,味道應該還湊合。我這沒有勺子,你用竹筷將就一下吧。”

    顏柏玉眉梢垂了下來,她的遲鈍不是在懷疑碗裏的食物能不能喫,即使在異鄉過着風餐露宿的日子,她也不會就忘記了家鄉糧食的模樣。她深深記得,所以看到碗裏濃稠的米湯裏泡漲泡軟了熟悉的米粒,這曾經觸手可得,而今猶如稀世奇珍般的東西,她在驚喜,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動。

    顏柏玉拇指不安地摸着陶碗粗糙的表面,她神情感慨,微微笑道:“我只是沒想到還能在這個地方喫上米粥……”

    李寸心一呆,很快明白了顏柏玉的意思,她思維跳躍的腦袋甚至能將顏柏玉之前的處境聯想到一二。她調整了鬆垮的坐姿,脊背挺直,兩腿併攏,神情變得莊重,“你還記得你是怎麼過來的嗎?”

    顏柏玉微揚起頭,眼裏一片迷濛,好一會兒說道:“我記得我和隊友去爬雪山,路上遇到了雪崩,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和隊友們失散。我當時仍然在雪山中,四周的景色沒有明顯的變化,我沒有意識到已經換了地方。”

    “後來呢?”李寸心聽得入迷。

    “我沒等來救援,身上的gps不見了,應該說我身上除了這身衣服和綁在身上的繩套,其他裝備都丟了,我不得不自救,當我嘗試下山,我才發覺路線變了,起初我以爲是我在躲避雪崩時迷失了路徑,後來我才發覺是自己到了另一個地方。”

    “你當時有沒有覺得你腦袋裏面多了個想法,嗯,像是念頭一樣的東西,讓你做選擇,選擇一項天賦,選項有工藝、紡織、養殖、油漆、陶瓷、冶金,還有很多很多,做了選擇後……”李寸心手舉到腦袋跟前着急比劃,做了個煙花爆炸似的手勢,“腦子裏就突然多了關於這項天賦的全部知識,嗯……我覺得還會增強這方面的動手能力。”

    顏柏玉不疾不徐,很平和地回她,“有。”

    “我選了農耕。”李寸心指了下顏柏玉手裏的碗,說道:“這米就是我自己種的,大前年我找到了水稻的植株,你說,這個地方真奇怪,這裏沒有人活動的痕跡,水稻是野生野長的,但是性狀和我們原來世界的差不太多,不止水稻,很多別的農作物也是,你看這個姜……呃,你先喫飯,喫完了再說。”李寸心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

    顏柏玉端起碗來,她沒有用竹筷,而是直接嘴脣貼着碗的邊沿喝粥,這個動作她做來很斯文。

    米粥味道濃郁淳厚,鮮鹹的粥有一絲姜的辛辣,在咀嚼過後有米香的回甘,熱流順着食道落下,治癒安撫她痙攣的胃部。

    她喝完了粥,冒了一身熱汗,眼前發花和頭疼乏力已在不知不覺消減下去。她突然很佩服眼前這個年輕的女人。

    李寸心將碗接了過去,問道:“想要喝水嗎?”

    李寸心從身後的桌子上的陶缸舀了一杯水遞給她。

    “謝謝。”顏柏玉接在手中,這是一節竹子,削掉一邊的竹節,留下另一邊的,利用竹子中空封閉的特性,就可以作爲水杯來使用。

    顏柏玉還注意到李寸心身後的桌子,那桌子不是用榫卯組裝也不是用釘子釘出來的。

    桌子的四條桌腿被埋進了土裏,這是它能穩穩站立的理由,四條橫着的長木圍成一個長方形和桌腿用柳枝皮綁在一起,這就與地面形成了一個長方體,李寸心又將一些腕粗的木材從中間劈開,將彎曲的一面擱在兩條橫木上,將平坦的一面向上,在橫木上鋪滿,就形成了這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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