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冬天開始,衆人就只爲着農耕做準備,因爲李寸心的存糧已經見底,他們需要豐收,填滿自己的糧倉,纔有餘力思考別的事。
所以即便是李寸心知道鐵礦的位置,一來事情有輕重緩急,衆人抽不開身,二來地方太遠,三來他們現在的生活,所要面對的事,以手頭上的工具也勉強能夠應付,衆人也就沒有急着去挖礦。
現在收了水稻棉花,種下麥子,空閒出來一段時間,而鹽的存量也將見底,在這個時段,點亮了天賦地圖上冶金的選項,彷彿一切都在催促着他們往西邊走。
西邊有鹽池,有鐵礦,但路徑只有李寸心一個人知道。
啓程西行,是勢不可擋的。
但這是一次遠行,並不是到森林,兩日就可來回。
他們來回要不少日子,而沒有能用來運載的車輛,只有一牛一驢這薄弱畜力的現在,要將礦石運回來冶煉,是絕無可能,鹽也好,金屬也好,他們只能在那裏冶煉完,精縮之後,再帶回來。
如此一來,離家的時間就更長。
但田裏不能沒人看管,屋裏剛收的一堆糧食也帶不走,家裏必須得有人看着,那充作訊號的狼煙也得有人管着。
衆人勢必得分開,一邊留人看家,一邊遠行開礦。
人員其實很容易選定,李寸心認路,柳錯金冶煉,這兩個人是一定得去的,餘下便是於木陽,需要他築爐配合柳錯金,夏晴木匠工藝,提供工具,以及許印的武力,提供保護。
一行五人去找鐵礦,留下顏柏玉、雲琇和趙蓬萊來看家。
臨行之前,雲琇爲衆人的乾糧絞盡了腦汁,她將自己的外套改了當作布袋,裝了一袋衆人舂好的大米。
李寸心看着那兩隻袖子耷拉着的‘米袋’,又是心酸又是好笑,“你把你衣服給了我們,你穿什麼。”
雲琇不在意道:“這不是還有一件裏襯嘛,要換洗的時候就用那獸皮將就一下,反正現在天也沒那麼熱了。”
李寸心道:“胡說八道,秋老虎熱死人。”
雲琇笑笑:“反正等你們回來了,把那繩子一解,還能穿。”
李寸心輕嘆一聲,無可奈何,她不能拒絕雲琇的好意,遠行乾糧很重要,因爲越到那邊食物資源越稀缺。
除了那一袋米外,雲琇又給他們捆了一捆鹹魚,一包肉乾,以及那一罐桂花紅糖。
除了乾糧,五人將斧頭、火剪和錘子也帶上了,夏晴將她的石制工具也裝了包,行李讓水牛和黑驢馱運着。
這天一早,衆人向西出發。
遠行有一定的危險性,顏柏玉三人雖不說,但衆人也能感受到他們的擔憂。
顏柏玉三人將人送出很遠,直到李寸心揮手,說道:“回去吧,再往前走一會兒,你們怕不是要和我們一起去挖礦,快回去吧。”
三人這才停住腳步,望着衆人的身影,直到看不見。
遠行的五人由李寸心領路,一開始心裏都有些忐忑,身體緊繃,倒也沒怎麼注意周圍環境,夜了便歇腳,天亮了便出發,中途只有在喫飯的時候纔會停下來,其餘時間一直趕路。
恍惚之間,衆人察覺已經過了兩條山路了,地勢攀高難行後,又漸漸變成坦途。
四周植被和原來的住處相比,除了稀疏些,倒也看不出來多大差別。
等到了第八天上午,衆人頂着一頭亂舞的頭髮,找到了鹽湖附近。
青綠的湖水漣漪陣陣,反射着刺眼的光,岸邊沒有植物,李寸心在岸邊左右張望,在東邊的方向看到一塊被陽光照得發白的石頭。
李寸心帶着衆人走過去,衆人這才發覺,在這盆大的石
頭的前方,視野可見之處,還有一塊大小差不多的石頭,石面上還刻了什麼,已被風蝕得看不太清。
這石頭是李寸心擺放的記號。
衆人順着石頭找到一片林木單薄的樹林,在李寸心繫黑驢的那顆老樹下有一個陶鍋,陶鍋缺了一角,裏面裝了塊不小的石頭。
李寸心將石頭拿出來,把那鍋端起來,“這是我每次過來煮鹽用的鍋,就是有點慢。”
柳錯金問道:“村長,鐵礦還要往前走嗎?”
風呼哧呼哧地刮,李寸心說道:“還要往前走上一天半。”
衆人從牲畜身上卸下行禮,生火喫過飯,休息了片刻,便開始收集柴火,將那堆未滅的火加大了火勢,準備煮鹽。
一鍋水熬到天黑熬幹,就剩底部一層析出的鹽來。衆人盛了水繼續燒,晚上輪流守夜看火。
直到收集滿了一大罐的粗鹽,衆人才繼續前行,尋找鐵礦。
那座李寸心所說的有露天鐵礦的礦山外表看不出什麼不同來。山坡上生着一叢叢側柏,地面的綠意大多來自野苦麻,鋸齒狀的葉片上生出黃色花朵,野苦麻間隙中偶有幾根狗尾巴草支愣出來。
衆人好奇地張望,李寸心似乎有些不記得路了,轉了大半天。
夏晴禁不住問:“村長,我們到礦山了嗎?”
李寸心說:“這裏就是。”
夏晴問道:“那我們怎麼開礦?”夏晴其實不太明白露天是怎麼個露天法,她以爲的開礦,那都是要打礦井,開個幾十米的岩層。
李寸心說道:“清理地表的植被和土壤,下面就是鐵礦。”
於木陽道:“那我們還找什麼?”
李寸心定住了腳步,沉默了好一會兒,指着前方坡面上裸露出來的礦山,“找這個。”
那山坡好似一塊被撕扯了皮膚而露出的血肉,表面沒有植被,泥土下的岩層是紅色的。
衆人走過去一瞧,有挖掘的痕跡。
於木陽咋舌,“村長,這麼大片地方是你開出來的?愚公移山啊你。”
李寸心笑了笑,沒有多說的意思,只是道:“想辦法把礦石掘出來開煉吧。木陽,你去挖泥土築高爐,夏晴,你去收集柴火置備木炭,小柳和許叔來幫我挖礦石。夏晴,把你的石鑿給我們幾把。”
李寸心轉身過去接夏晴遞來的石頭鑿子時,許印一巴掌糊到於木陽後腦袋上,於木陽懵住了,捂着後腦勺。
許印向於木陽眼神示意了一下李寸心,於木陽比着嘴型,問道:“爲什麼打我?”
許印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於木陽後知後覺,不再吭聲。
衆人掘出來的礦石暗紅,許印用錘子將礦石砸碎,於木陽用泥巴混了乾草把爐子搭了起來,夏晴用斧子放倒了樹轉回來時,叫道:“誒,那邊有棵核桃樹誒!”
樹上結了不少核桃,長得跟大青棗似的。
“我們回去的時候給他們帶點特產回去。”夏晴過來告訴了一聲,又跑回了樹叢中去。
夜裏衆人喫過飯後,便開始冶煉,衆人將礦石、灰石和木炭投進爐中,封住口子,爐中的火焰熊熊燃燒,照映着衆人的臉,比天邊的晚霞還要豔麗。
爐火從白天燒到晚上再到白天,岩漿似的液體流下來,許印拿火剪撥開流動的液體,將一塊外表發黑,內裏火紅的固體夾了出來,這便是煉出來的海綿鐵。
許印趁着熱度還在,便開始用錘子敲打,加熱,再反覆敲打,直至變成規則的形狀。
李寸心依稀還記得還原鐵的步驟,若只是這些,費腦袋想想,也能做得出來,但這些煉出來
的是生鐵,碳含量太高,太脆。
要做出好的農具,好的工具,勢必要熟鐵,要用鐵鍊鋼。
這些只能讓本身有這方面知識的人來,或是點亮了冶煉天賦的人來。
五個人在這地方呆了半個月,除了喫飯睡覺,便是從礦石裏提煉鐵,水源也不必費心去尋,離煉礦位置不遠處就有一條溪流。
衆人煉出了十大塊的生鐵,直快把乾糧耗盡,這才收拾了行李動身返程。
回去的路上,衆人已是精疲力盡,五個人十隻黑眼圈,許印的鬍子又長了出來,李寸心的頭髮已經遮住了眼睛,衆人一個多月沒換洗,灰頭土臉。
衆人只想回到家後倒頭就睡,卻在靠近家的時候,心裏澎湃激動,低落下去的精神又興奮起來。
於木陽在最後一段路,精力爆發,拔足狂奔,一路跑到正屋,衝進門口,班師凱旋般高呼,“我們回來了!”
屋內沒回應,定睛一看,桌前坐着兩個陌生人。
於木陽揉了揉眼睛,驚恐萬分地退出去。
走錯門了?!
不對呀!
雲琇從廚房裏跑出來,眼睛驀然通紅了,朝後院菜園叫:“柏玉,蓬萊,他們回來了!”